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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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29文/梁俊情感

外公外婆一生共养育了7个儿女,我的母亲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母亲从一生下来就身体不太好,时常闹毛病,外公外婆因此给她取名叫“九儿”,寄希望她身体健康,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母亲和父亲成家后,几经辗转,最终定居在母亲娘家。父亲是外地人,没有户口没有土地,我们的户口本上的户主至今都是母亲的名字,父亲在一个工程单位当医生,单位集体解散后,便自谋生路,奔走于城镇乡野,靠病家口口相传,当起了“游方郎中”,给人诊病处方,取得一份诊费,家里的油盐菜米、人情事务都需要开支,父亲少有回家。因此,家里的大小事情,母亲一手操持,出工挣工分,砍柴担水,照顾我们三兄弟的生活学习。

那时候,我们家没有分得柴山,烧柴非常困难,尤其是天寒地冻的冬季,砍柴就成了母亲要第一解决的要务,“偷”柴是那些年代很多人家都曾有的经历,人们并不以为羞耻。

到了冬天,大雪封山,漫山遍野白雪覆盖着,柴禾短缺的日子最难熬。这时候,母亲全身心投入到砍柴事情之中,每天很早,她就把还在睡梦中的我叫醒,嘱咐我注意给两个弟弟盖被子,别让他们着凉,一定要等到她把柴禾砍回来,我们再起床。

母亲快速地穿行在雪地之间,按照昨晚规划好的砍柴目的地,为了不让人发现,她轻轻地摇下柴禾上的积雪,再把柴禾搬弯压在身下,用锋利的镰刀来回锯了几下,一根粗壮的杂木柴就被锯了下来。不一会儿,背篼里插满了柴禾,母亲再用备好的葛藤将柴禾捆扎一顺儿,然后,她抓住身边的杂草,借力背起柴禾站了起来。一捆柴禾百十来斤,瘦小的母亲竟然背着行走毫不费力。等到母亲把柴禾背到家,左邻右舍也才把早饭做好,抖一抖满身的雪花,母亲在火坑把火攒得大大的,把我们三兄弟的衣服烤暖和,挨个给我们穿好后,就开始煮早饭。

晚年的母亲回忆当年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背不背得起都得背,背不起咋办?我们全家人就得挨冻受饿,砍柴很不容易,因为是去偷砍,很怕被人发现,人家发现了你在偷他家的柴,会没收你砍柴的工具,还会被人数落谩骂。冰天雪地,孤身一人,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也许因为我们家是外来户,所以我们家常常处于劣势地位。母亲是户主,在队里分配活路时跟男壮劳力一样,除了不耕田,样样都得干,但我们家每年都得交口粮款,而且每次到了收获季节分粮的时候,也是母亲大为恼火之时。为什么呢?有粮食吃,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原来,我们家分的粮、洋芋、红薯、玉米这些,全是小个的,这当然是那些分粮的人做了手脚,母亲背回家,我总能听到一句抱怨,“洋芋难道自己长了眼睛,小的专门往我这儿跑。”终于有一次,母亲为分粮的事爆发了,并为此和分粮员打了一架,自然是母亲败下阵来,弄了个鼻青脸肿,但却从此以后,我们家分得的粮跟别人家一样了,大小均匀,欺负我们家的分粮员从心底认怂了,柔弱的母亲求得了公平。母亲说:“没办法啊,娃儿们要吃够啊!我就豁出去了。”

母亲只读过小学,她一直希望我们好好读书,出人头地。记得我小学毕业的前夕,备战考初中,可是就在要考试的前两天,公社电影院放电影《闪闪的红星》,这是我最喜爱的一部电影了,老师曾跟我们讲起过电影的主人公潘冬子的故事。机会难得,可是母亲发话了,“老大,你要考试了,就在屋里再复习复习。”但我却死活要去看电影。母亲见我如此不晓轻重缓急,她气不打一处来,操起黄荆棍子狠狠地抽了我,边抽边数落着,“考不上好的初中,上不了好的高中,考不了大学,哪来的工作?你的同学二天读大学后,分配了工作,穿皮鞋,路过时,跟你取一支烟,你好意思接得不?而你在打牛胯胯,在耕田犁地。你父亲常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是怎么去理解的?”母亲连连的抽打和质问,让开始还桀骜不驯的我平静了许多,认识到自己错误,忍着皮肉之痛,向母亲承认了自己的不是。

许多年以后,莫言的《红高粱》电视剧播出,看完后,我感觉我的母亲跟剧中的主人公九儿,有很多相似之处,当初,因为住在娘家,我们一家很不受人们待见,尤其是来自母亲姊妹间矛盾,晚年的外公外婆开始偏听偏信,我们一家搬离了母亲的娘家,后来,外公因摔伤而卧床不起,母亲闻讯,从几十里的外地回到山上,承担起了照料外公的重任,替外公翻身擦背,熬药喂饭。其实,我们是很不理解母亲的做法,“外公他们那样对待我们。”这时,母亲说:“不管怎样,他是我的父亲,生我养我的,他现在到了这种境地,我得好好对待他。”外公临去世时,拉住母亲的手说,母亲是个好人,母亲眼含泪水满是委屈:“爹啊,你这句话说得太迟了。”“不迟,好人一定会得到好报的。”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母亲的坚韧,不计前嫌、顾全大局,时时地感染着我们,也正如逝去的外公所言,好人终有好报。晚年70多岁的母亲依然强健,和父亲一起吃穿不愁,无忧无虑地快乐地生活着,母亲很知足,她说,现在的社会好,要懂得感恩珍惜。

母亲节到了,我愿我的母亲节日快乐,也愿和我母亲一样的天下所有的母亲,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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