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而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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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07文/石泽丰随笔

微风拂过河面,河水有些不安分了,它泛着微波,像有许多话要说,但又无声,这是我在杏花村里看到的秋浦河河水。时值盛夏,两岸的草木青翠欲滴,把春夏的颜色托给你看,我感觉时间仿佛没有走远,因为去年的夏天,它们也这么绿过,不仅去年夏天,就是前年夏天,再往前溯的每一年夏天都是如此,如眼前这河水,没有断流过,如一部长诗,写得无法结束。

天空晴好,我应邀去给一群孩子讲写景作文。之前,我再三推辞,不是清高,而是怕讲不好,怕把孩子们误入歧途。想把作文写好,是孩子们和家长的共同心愿,但往往又苦于不知道怎么去写。我听说过,有一些“高人”自命不凡指点孩子。想到这,我内心有些发紧,更不敢让孩子按照我的思路去写作文,这样会束缚他们的思维。孩子的心灵原本如这河清水,是那么纯净,那么圣洁,往往在那些“高人”的指点下,他们的作文缺乏童言,缺乏童趣。语言虽美,又有何用?

我带着孩子们在杏花村里玩,让孩子们看风拂河面。我告诉他们,你们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大胆地去写什么,只要语言通顺,词语表达准确就行,能表达出自己心境的作文都是好的作文(也许我说的不对),之所以生出这样的言辞,是缘于对李白的了解,这位唐代浪漫主义诗人,他就是见景生情的。据地方史料记载,公元749年至755年,李白曾三上九华五游秋浦,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秋浦歌十七首》就是其中留下的诗作。说这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离题。

提到李白,孩子们或多或少有所了解,个个都很感兴趣,他们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希望我继续讲下去。我说,你们是踏着“诗仙”的足迹再游秋浦的,一千多年前,他立在这里看山河,作出了“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许多佳作。我这么说,是希望他们作文用词要有分量。孩子们听说自己现在所站的位置,就是李白当年立足的地方,不禁有些兴奋,现场个个都比较放松,正是在这种放松的环境下,他们最后写出的作文令我有些吃惊——他们用朴实无华的语言,表达出了自己丰富的感情世界,超乎我的想象。我想,这与课堂之上,死板教条地讲解写作要注意哪些事项相比,效果肯定要好。这好比眼下的河水,唯有流动才有灵性,不流不动,自然是死水一潭,无生机可言。推而论之,人也应如此,“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才活得超脱,活出境界。

其实人的出生和死亡,就是一段河流的出入口,人入必出,向死而生。由此,我想到故乡,这个能捆绑人灵魂的村落,就是一段河床,人们如水聚居于此,每年总有新的生命诞生,也总有老人在此离世。我小的时候,我渐渐地记住了村庄里所有的人,的公、藤婆、山爹、肖奶、老伯……他们一个个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给过我糖豆,背过我跨过稻田的缺口。正当我逐一记住他们的音容笑貌乃至姓名的时候,一些年长者却次第离世,留下空缺,虽然新生小孩的到来能给我们以喜悦,填补着村庄的人数,但随着时间推移,我们之间慢慢陌生起来。尤其是近二十来年,我很少回去,相识的人越来越少,陌生的面孔越来越多,那种对故乡的情结越发沉重起来,有时急不可耐地想回去,可回去呆不上一两天,就急着想逃离,这种复杂的心情,让我深深地理解了贺知章回乡的心境。“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是一种无奈的苦笑,是河水水面之上的静,它掩盖了河水水面之下的漩涡,生出心病。原本童年的我,就是故乡的一个丑旦,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演上一出戏,一转眼就是下一个剧情了,转眼就是沧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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