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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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文/周晓玲随笔

今年七月,趁孩子放暑假,我们全家一起去了重庆武隆,欣赏传说中的“天生三桥”及所谓的天坑地缝。

川南独特的喀斯特地貌,在亿万年的地壳运动和河流冲刷下,形成了举世无双的自然奇景。天坑之雄浑壮丽,地缝之深邃凶险,难以名状。特别是地缝,一条不到一米宽湿漉漉的曲径,蜿蜒着深入山峰的核心,走进去,头上是近千米高耸成顶的危岩,脚下的小径边便是深不见底的石缝。石缝中的地下河,虽不见水,但能听见湍急的水流冲击石壁发出的巨大轰鸣,仿佛冲锋的千军万马,让人头皮发麻、腿肚子转筋。要知道,这近千米深的峡谷,就是这水流,利刃般硬生生在山体中切割出来的。移步观景,真是体会到了吴均在《与朱元思书》里“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的心情。

白天“上天入地”,略感疲惫,夜里便给心灵开开小灶,去仙女镇外约九公里的桃园大峡谷,观看大型实景歌舞剧《印象武隆》。

该剧以濒临消失的川江号子为主要内容,反映武隆壮美的自然景观和巴蜀大地独特的风土人情。因为以前看过不少类似的演出,如少林寺的《禅宗大典》、丽江的《丽水金沙》、九寨沟的《九寨千古情》等,所以仅看文字介绍,并没有太多感触。开演之后,我却感受到这场演出给心灵带来的巨大冲击。

几十条汉子,肩上扛着腿肚子般粗细的竹竿,随着嗨哟嗨哟的沉重喘息,身体整齐而有节奏地左右摇摆着,吼出铿锵而低沉的号子:“号子么喊起来哟,嗨哟嗨哟;伙计们把石抬哟,嗨哟嗨哟;腰杆子往上顶哟,嗨哟嗨哟;脚板子要踩稳喽,嗨哟嗨哟……”

听着听着,滚烫的泪水无声地顺着我的脸庞滑下——这不仅仅是一首川南汉子抬石拉纤时的劳动号子,还是我们这个民族在多灾多难的命运面前唱出的一首自强不息的灵魂战歌。

五千年来,我们中华民族经历了多少大起大落?强汉盛唐、万国来朝的大场面咱见过,侵略者登堂入室、割地赔款的胯下之辱咱也经历过,所以:“上坡要走七哟,嗨哟嗨哟;肩膀磨破皮哟,嗨哟嗨哟;下坡要走八哟,嗨哟嗨哟;登起胯子撒呀,嗨哟嗨哟……”

一路走来,变化的是天上的狂风暴雨和风和日丽,是脚下的一马平川和泥泞崎岖,不变的是我们中国人一双永不停歇的腿、一颗永不服输的心。顺的时候我们策马狂奔,气吞万里如虎;不顺的时候,我们卧薪尝胆,默默忍受。

“岔路口哦,嗨咗嗨咗;跟到走哦,嗨咗嗨咗;之字拐哦,嗨咗嗨咗;顺道摆哦,嗨咗嗨咗;有个沟哦,嗨咗嗨咗;走不丢哦,嗨咗嗨咗;有个坎哦,嗨咗嗨咗;慢慢攒哦,嗨咗嗨咗……”

一百多年前,八国联军打入北京,国土被列强瓜分殆尽,中国亡了吗?!七八十年前,日本的铁蹄踏入积贫积弱、内战不断的中国,我们举全国之力,以三千多万人的头颅血肉仍然挡不住一百万日寇的刺刀时,我们认怂了吗?!再艰难,我们也没有在血泊里停下脚步!因为我们明白,国运有顺境逆境之分,要想永远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最终靠的不是弯刀铁蹄,而是代代传承的文明,是坚韧不拔的信念,所以:“前头没得路哟,嗨哟嗨哟;就用杠子撬啊,嗨哟嗨哟……”

天无绝人之路的信念,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不是神话,而是我们中国历史的真实历程。唱得多好啊:“好在我们从小吃着辣椒长大,陡石险壁我们一样还能光着脚丫,一副硬骨头就是催不毁的盔甲,别以为我们就像那些碎砖烂瓦。嘿唑嘿,我们穿恶浪哦,嘿唑嘿,一起迎激流哦,嘿唑嘿,齐心协力,嘿唑嘿,我们爬险滩哦。吓不怕,任凭再猛再狠的飞石流沙。整不垮,明年这里还会开满鲜花。在我们的字典里面,查不到什么叫作害怕!”

看完《武隆印象》,回到酒店,已经十点多了。打开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报南海仲裁案的相关内容。看着几个装模作样的外国人煞有介事地搬弄是非,几艘外国军舰在南海耀武扬威,我的耳边似乎回荡起川江号子那雄浑铿锵的旋律。我笑着问自己:“Does it works?(这样做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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