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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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文/曹春雷情感

秋天,一个孩子的心是安稳不下来的,咋能安稳得住呢?那么多好吃的,柿子、枣、石榴,都在树上挂着呢,馋人。在田野里摘酸枣、烤红薯、烤黄豆,那么有趣的事儿,都在等着呢。

不仅这些,院子里,黄澄澄的玉米盘绕在木桩上,一桩又一桩,孩子看了,爆米花的香气就在鼻翼边萦绕了,于是扬起小脸问母亲,爆米花的啥时会来呢?正在院子里忙这忙那的母亲头也不抬,只一句:“快了。”

“快了”到底是啥时候呢,孩子很疑惑,但得不到答案,只有站在屋脊上的喜鹊喳喳叫了两声,像在告诉他:俺也不知道。

于是,孩子有了心事,每天放学后,都会在街上多转两圈,看看那个黑瘦老头来了没。黑瘦老头,是邻村爆米花的。孩子就像想念亲人一样想念黑瘦老头。

有一天,孩子像往常一样在街上追鸡撵狗,弄得鸡飞狗跳。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孩子的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然后循着声音的来处,撒腿就跑。转过一条条街道,孩子气喘吁吁地站住,自己日思夜想的黑瘦老头就在眼前。

黑瘦老头正忙着,呼呼地拉着风箱,炉子的火焰红红的,将他黑黑的脸也映红了。火上转动着的,是黑色葫芦形的爆米花机,上边细,下边粗。黑瘦老头一边拉风箱,一边摇着爆米花机上的手柄。周边围着一大群孩子,七嘴八舌地问,这一锅玉米啥时能熟,黑瘦老头不答话,只是微笑着。

树上的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在讨论这锅玉米到底啥时能出锅。

终于,黑瘦老头站起来,把一个很长的网状铁丝桶与爆米花机接起来,然后吆喝孩子们:“要开锅了,到一边儿去!”孩子们乖乖地躲到一边儿去,捂住耳朵。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声巨响。

黑瘦老头抬起脚,踩了爆米花机上一个阀门,砰的一下,像是炸响了一个大爆竹,烟雾升腾起来,将他湮没了。等烟雾散去,铁丝桶里已铺满了黄澄澄的玉米花。香气氤氲在空气里,飘在大街上。

谁家爆的米花,谁家就提着竹篮来,黑瘦老头竖起铁丝桶给他倒上。众多孩子围上来,一人一把,先过过嘴瘾。

这时候,那个盼黑瘦老头盼了大半个秋天、奔跑着赶到这里来的孩子才发现,没向母亲要玉米,也没要钱,于是撒腿往家跑,还没进家门就开始喊:“娘,娘,爆米花的来了!”

晚上,孩子和父母坐在灯下吃爆米花。外面的夜,很黑,屋里的灯,很亮。那一夜爆米花的香,孩子长大以后也还记得,无论他离开村庄有多久,离故乡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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