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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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26文/秦澍瑶情感

一到九月,天就像破了似雨下个不停。可这雨水对干旱的黄土高原来说却是最好的礼物,可以让家家户户备足一冬的饮用水,对于我这个来自水乡的人来说,真是有点烦。我一个人窝在学校宿舍的床上躺了一整天,头昏昏沉沉,如狂风暴雨过后般乱七八糟,大半年的支教生活如一幕幕电影在脑子里浮现。

大学毕业怀揣梦想的我,背着行囊,告别亲人,远离大都市,踏上了西去的支教工作。虽然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面对一望无际黄土高原的清贫,仍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吃的是玉米粥,住的是土坯房,最让人难以接受的还是两三个月都无法洗一次澡。残酷的现实将我的美梦击打得千疮百孔,直到那一张张稚嫩、纯朴的笑脸出现,我青春的激情才被重新点燃。

在将近一年的支教生活中,我与学生们形影不离。当他们用渴盼的眼神,聆听我传授知识答疑解惑时;当他们好奇地看着我带来的手风琴,与我一起放声高歌时;当他们在操场上,跟着我龙腾虎跃地打篮球时……我感觉充实而又享受,苦涩的支教生活也因此而变得明媚、亮丽起来。

谁也没想到,所有的美好与平静,都被家里突然打来的电话给打翻了——一手将我带大、我最爱的爷爷去世了。我至今还记得,当初,当我将支教的消息告诉当了一辈子老师的爷爷时的情景。爷爷告诉我,为人师者,重在传道授业解惑。作为一名师范学校毕业生,就应该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他大力支持。为了不影响我工作,爷爷就连得病的消息,都不让家人告诉我。当我还憧憬着支教结束后和爷爷好好交流当老师的心得时,爷爷却突然离去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的心一下子冰凉至极,痛苦万分。我甚至怀疑自己曾经的选择是否值得。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是那种若有若无的轻轻叩响。我知道,学校里只有我一个人住,谁会在这个雨天的周末来敲门?正当我猜想时,一个红扑扑的小脸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老师好,我刚才敲了半天门,见没有声音,就推门进来了。"

我一看是班里的一个男孩。看着他满脚的泥水,一脸的拘谨样,我赶紧从床上下来:"快进来。今天下雨,又不上课,你怎么跑到学校里来了?"

我知道男孩的父母去世早,家里只有他和有病的奶奶相依为命。学校离他家有六七里路,每天他要在上学前,给奶奶做好饭,喂好猪。放学后,又要立马回去,干家务做地里的活。我刚来时,这个男孩的学习成绩特别差,而且时常迟到早退。于是,我经常找他谈心,给他开小灶补课,赠送给他一些学习用具,终于让他走出自卑的阴影,学习成绩也有了大幅提高。

"老师,我听新闻里说,今天是教师节,所以赶来祝您节日快乐。"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袋没有淋雨的方便面放在我的办公桌上,"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是在镇上的小卖部买的。您尝尝,可好吃了。"看着小男孩粗糙的双手和被雨淋湿的半个身子,我的心里暖暖的。

我知道,在这个偏远的黄土高原,老师从来不过教师节。学校离镇上的小卖部有三里多路。在这个秋雨绵绵大家都不出门的日子,小男孩却冒雨跑去买方便面,仅为给一位远道而来的支教老师祝贺节日。

"谢谢你的祝福和礼物,老师收下了。"我笑容满面地说。看着我收下了方便面,小男孩红扑扑的脸更红了。

"下这么大的雨,路又滑,你跑那么远,看衣服都淋湿了。"我一边递给男孩一条干毛巾,一边爱怜地说,"快,赶紧擦擦脸上的雨水。老师给你找件干衣服换上。"

就在我转身去行李箱里翻衣服时,男孩胡乱地抹了一下脸上雨水,慌忙说:"不用了,不用了。老师我走了。"还没等我说话,男孩已经抓起门口的草帽钻进了细雨中。

看着男孩消失在暮雨中一脚一滑的身影和桌上的方便面,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这一包方便面对于天天有零花钱的城里孩子来说,并不算什么,也许他们早已吃腻。但是对于这些边远山区的孩子来说,一包方便面便是世上最好的零食,是他们伤心失意和思念家人时的最好慰藉。而男孩送给我的也不仅是一包方便面,那是一颗滚烫的心。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原本杂乱如麻的思绪如雨后的天,清亮了起来……

20多年过去了,我过了无数个教师节,但那包方便面是我收到的最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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