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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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11文/雍措情感

伯伯是个有故事的人,经历过贫穷考验,在文化大革命中受过政治打击的人。回顾这一切时,伯伯说,在那段日子里,他险些将自己的生命轻易放弃。

我八岁那年认识伯伯,虽然那时年纪小,但是却隐隐中发现伯伯看见我时,眼中浸满着泪水,懵懂的自己哪里能懂得大人的心思,只是觉得好奇。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责备我说:"傻孩子,那是伯伯心疼的泪。"小时候,我的身体一直不好,骨瘦如柴,皮肤黄,个子也比同龄人矮上一大节。伯伯第一次看见自己,除了心疼我的身体之外,也担心起父母。他劝父母,再生一个孩子,为以后多想想。后来,母亲又生下一个弟弟,但是弟弟因为病痛,夭折在母亲的月子里,我成了这个家庭中永远的老幺。

第二次见伯伯,是我读六年级。伯伯看见我,眼里没有了泪水,更多的是欣喜和激动,他的欣慰由心里散发出来,慢慢的扩散在脸上,浸进笑容里。他高兴的对父母说着:"没有想到,真是没有想到。"他的话由于激动显得无头无序,等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继续说:"黛妹儿,能从那么黄瘦的一个小丫头,长成今天这么结实的一个小姑娘,我真是没有想到,看来我当年的担心是多余的。"说完,抚摸着我的头。

父亲有六个弟兄姊妹,伯伯老二,天生是一块儿读书料,当然这也和他的刻苦分不开。只要有书相伴,伯伯过得很充实。爷爷早逝,住在山顶上的奶奶,就靠卖板栗供养一大家人,生活过得很是窘迫。伯伯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平时在学校也很节俭,他一边刻苦学习,一边利用星期六的时间上山砍柴卖,后来勉强把康师读完。父亲的六个弟兄姊妹迫于家境等原因,最后也只有伯伯有了一个铁饭碗的工作。

和伯伯接触最多,是我在康定读书。那时,父亲因为一次意外,离开了我们。还因一些父亲去世后家庭因素的变故,正处在叛逆期的自己,变得不可理喻,开始逃课、开始和老师对着做、甚至还经常和同学打架,成绩下滑到了年级倒数。班主任找到母亲,告诉她,为了我以后的前途,建议转学。那时,母亲还没有走出父亲离开的阴影,她把我接回家中,没说太多教育的话,只是简单的告诉我,不想读书,就在家干农活。其实,母亲并没有放弃我,她背着我,已经联系好了一所较好的初中,那段时间的磨练,只是想让我明白劳动的艰辛与不易。

新学校离伯伯家有三公里的路,道路顺畅。伯伯经常到学校看望我,他来看我时,从不坐车,而是走路,无论天气如何变化,他一直坚持这个习惯。来时,总会带些好吃的来,比如腊肉、香肠、粽子等,有时还会把母亲送给他的东西一起带给我吃,他说像我这般年纪的孩子,正是养身体的时候,他让我把好吃的东西分给同寝室的同学们吃,看见我吃得狼吞虎咽,伯伯坐在身旁,乐呵呵的。我在学校的家长会,都是伯伯帮我开的。他回到家之后,又托人带信给母亲,将我在学校的表现及成绩逐一汇报给母亲。记得有次,班主任老师当着全班七十几个学生家长,表扬我从转来时的倒数第一上升到顺数第二时,伯伯那高兴劲儿,让我无法形容,他的眼睛里让我又一次看见了闪动的泪花,他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读书,我们刘家就有希望了。"那天,伯伯没去我的寝室,匆匆离开学校,他要快快赶回去,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母亲。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过了一个多小时,伯伯又站在我们的教室门口,他那张因为走路变得红润的脸,映在教室的玻璃窗上。我请假走出教室门,伯伯自责的对我说:"看,自己今天高兴得,尽然把揣在兜里送你的钢笔给忘了。"说着把钢笔交到我手中,让我快进教室,别耽搁学习了。看着伯伯匆匆离开的背影,我再也惹不住心中的酸楚,泪水落在刚写好的字上,我发誓我要认真学习。

初中快毕业的时候,同学们都进入了紧张的复习阶段,而我,却为那几天经常出现的梦境困扰着。梦里,家里来了好多村人,他们忙里忙外,完全忽视我的存在。我慢慢的走进屋,往人最多的地方挤,看见母亲躺在床沿上,对着我勉强的笑着。我一次次从相同的梦境中吓醒,满头大汗。我焦急的去给老师请假,老师为我一个梦就请假弄得啼笑皆非。我联系上了伯伯,伯伯告诉我,家里一切平安,让我安心学习。我从伯伯冷静的话语里,觉察到了一些让我更担忧的东西。最后我又去找到老师,老师无奈的同意了。

现实真的和梦一样,母亲病了,无法下床,村人们帮料理着家务。母亲见我突然回来,瞬间的喜悦之后,留下长长的忧伤。她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说话,不断的抽泣着。我心中的愧疚无法言喻,决定留下,不顾母亲的再三劝阻,班主任老师的强言厉骂,都无法动摇我陪母亲度过这段病痛的日子。伯伯来了,几日不见,颓废了许多。他坐在母亲床头,安慰着母亲,母亲为自己拖累了我的学习伤心极了。伯伯转过头对我说:"黛妹儿,书一定得读,***这里,有我在,不要辜负我们大家对你的期望。"伯伯的声音很轻,落在我心底时却溅起阵阵涟漪。回到学校,我一直珍藏着伯伯的话。我加倍努力,顺利的考上了自己满意的学校,在接受朋友亲戚的祝福时,我知道这一切都和我有个好伯伯有关。

在一所新的学校里,伯伯也像以前一样,经常到学校来看我,经常给我带很多好吃的,同样是走路,不分严寒酷暑,一直坚持……

很多年以后,无以回报,以简单的一篇薄文来感谢我的伯伯,感谢他在我成长的道路上,给予我像父亲一样的关心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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