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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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07文/方亮情感

“新诗已旧不堪闻,江南荒馆隔秋云。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赠君。”这是玉兰花的花语诗,初读来不甚了了。倒不是字意不懂,只是不熟,跟玉兰花不熟,不熟就不曾了解,“道听途说”终究隔了一层。

非不认识玉兰花,但只在辨识而已。就像你在荧屏上看到哪个当红的人物,你知道他叫什么,可也仅仅是叫出名字罢了。倘若问你他的性格怎么样,喜好是什么,有什么特点,则又眉头一皱,一无所知。之前对于玉兰花,就是这种尴尬的认识。

想要了解,就得走近,就得亲近。现在有这个机会了,她就在我家楼下,只有她一个,我们能单对单的约会了。说是约会,其实每次都是匆匆的眼神交汇就分开了。她走不开,她被锁在那了,而我白天要去谋食,被棍子赶着跑。但我相信她是注意到我的,正如我每天都会盯着她一样。

她是如何吸引我的,为何我就被她在此刻此地吸引呢?既如此发问,就不免还有一个,她又为何也会注意到我呢?两个在热闹丛中孤独的生命刚好碰巧遇着了,眼神一交汇便心有灵犀般“两情相悦”。

当然,如此这般说,于她是不公平的,于我是不实诚的。何以前一个月我没有这番浓烈的感想,而今一股脑儿又憋不住呢?实在是陡然间,她又将我惊艳到了。就像你置身在一片茫茫的荒野当中,四周只有灰,四周只有比灰更讨厌的墨黑,你心意消沉,百无聊赖,可你潜意识深处一个犄角旮旯里竟还有一粒不安分的跳动,在模模糊糊寻觅,在朦朦胧胧祈盼,正当长久的等待渐渐只剩苦凉的滋味时,你的视野里悄然亮出了 微弱的火星,渐至明亮温暖,更飘散出沁人心脾的芬芳,顷刻便将你俘获。

这样说也许还是太笼统。这么说吧,在这个早春时节,冬的残余势力还在反扑挣扎,西北风裹挟着些瘦削的冷雨继续着穷途末路的威风,但也小瞧不得,被欺压的万物依旧忍辱不吭声,即使有的准备反抗,也在观望,也在明哲保身的蛰伏。可熟料众芳能欺天难欺,天公看不下去了,借惊蛰的春雷在天地间吹响号角——愿借一缕春风吹退寒冬,谁愿做这大地的急先锋?众芳神,左看看右盼盼,有的推脱叶子还未长出实在力有未逮,有的借口体型矮小实难振臂高呼,有的声称花小香淡实是难堪大任。咦!被摧残时抱怨万分,临出力时又畏首畏尾。正当春冬对峙,春稍弱几分,无花出头的当口,天公一口暖气吹拂,高挑的光秃秃的白玉兰挺身而出,在枝头绽放白灿灿亮堂堂的花朵。且仔细瞧,玉兰花虽是仓促绽放,但色白而洁,形富而丽,香清而郁,质正而明,没有丝毫的粗糙将就。可见玉兰真正个柔骨侠胆,花中担当,怎不令我惊艳呢?

唉!这讨厌的叹息真的大煞风景,玉兰花倘若听见可否会责怪?但,我又怎能不感慨一番。光秃秃的枝丫傲然挺立些白花,向人间传递春来了,春来了。人们看到了,看到了艳丽,闻到了芳香。其它花类也得到了鼓舞,有了信心,在逐个儿争相效仿,满园春色已在路上。但热闹兴奋仿佛是她们的,这株玉兰静静的在一旁悄悄地孤独,这叫我又生出了些牵挂。

她的四周,北面是高大的坚硬的墙壁,南面临着小区内部道路,东西则是散落着些灌木与低矮的草坪。她孤零零立在那,挺直着身子,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她为什么不与灌木和小草交谈呢?难道是她心高气傲,不愿低头搭话?应该不是如此,她的根须也扎在土里,与灌木和小草根连着根,又怎会瞧不起它们,那样不就如同瞧不起她自己吗?她的孤独是她自己的,犹如她的艳丽与挺拔一样。

我是如此如此理解她的,所以每次路过她时都驻足流连片刻。孤独也许属于一种特质,拥有同样特质的天然亲近点吧。但我的孤独又与她不一样,我是一种怯懦的,而她是勇猛的,她柔中带刚,我则是外强中干。但不管怎么说,我渐渐的不喜热闹,性格也愈渐封闭,而她与我邻近,亦流露出同样的感伤,这就正好于此时此地我们彼此成了对方的理想对象。

当然,我能走近她除了孤独外,另还有我们一些相近的观念与想法。她于凛冬过后,木叶尽落,在尚未枝叶繁茂之时,就率先绽放,无所畏惧,只为报天地孕育之恩,这是令我万分感佩的。试想,那么大的花朵昂首在光秃秃且悬在半空的枝头,风雨一来,必将首当其冲,遭受摧残。古语还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岂能不知?她柔嫩无依靠,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令我将她比作花木兰,巾帼英雄也。我路过她时,眼里流露出的这些心思,在我们每次眼神对碰时被她察觉了,我们往往会心一笑即又分开。她被锁在那有她的坚守,我去谋食也有我的担当,虽诸般不如意,又岂能辜负这一世的血肉。

“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赠君。”言多未必真,岁月转逝,我这凯里的异乡人,愿与卿同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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