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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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03文/李梅散文

我会爱上有月亮的夜晚,而正月十五的夜晚,是新一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皎洁、斑斓、绵润,古人称此夜为元宵。

大地回春,夜色阑珊,月为春之月,它素净明媚饱满,夜为春之夜,它平易浩瀚绮丽,人们以夜之阔大为幕,以月之圆满为内心期许,闹元宵、观花灯、赏月色、放烟火、猜灯谜,欢乐与春天一起到来。

汤圆入锅,水沸渐升,如小小月轮,那想象的月里,有玫瑰、金桂等美好之物,与此同时,天上的真实之月也逐渐升腾,月影相邀时,火树银花处,在夜色之下,普通人家的欢乐和飘零之人的慰藉,皆能于此夜安放,人们的期许温暖了夜色,也蓄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这别样的夜里,慢慢写意与绽放。

灯火、烟花、谜语、三五人影、几枝梅花的暗香,一些尚未融化的雪,在这夜的背景下,点点氤氲、浮动和流转,新春在延续,春天的花草树木窃窃私语,一切事物和人们之间的情思,因着这夜色流淌、返青,在灯火摇曳间,他们彼此关联、牵挂互动。

儿时在乡间闹元宵,心心念念的是那些烟花,烟花或贴地旋转,或飞升天空,旋即擦亮夜色,烟火的神秘和欢腾消失在花木清瘦枝影里,身后的院落朴素温暖,站在那里望向夜空,一味目送着烟火的光影,总觉世事、世间不仅如此,不仅仅这般,但并不去深深体味。夜色深厚,我只看见零星的烟火。我在十余岁时第一次在城里观灯,陌生的城市主街道上,人与人汇聚成潮,一个女孩子裹挟在里面,像是小小的水花,脚步轻怯,只望见人的背影和头顶的花灯,不敢叩问夜色。

后来曾在繁华的异乡看灯,传统灯火与新颖科技妥帖地点燃了夜色,缭绕中感觉到一些不真实。再后来,我在自然山水的环抱中观灯,看灯光的构思,看烟花的表达,也越来越深味诗意、跌宕、缭绕之后的,那如水墨一样永恒的夜色,夜色有了更多时间与空间的意味,有了生活和际遇的感慨。

每逢此夜,向夕夜悬,远近游观。我们也会去有灯火的地方,满街灯笼高挂,我们在熟悉而平凡的街巷,为目光寻找落点,找一处彤红或橙黄的停歇之处。所有的目光,最终归于夜色深邃里。灯火有千言万语,而夜色是沉默的。这夜是人们瞭望的大海,所有祈愿之后,人们回到散落于夜色里的万家灯火,灯火平实,人心妥帖,如归来的泊船。

读"夜放花千树""月上柳梢头""灯火阑珊处",总会想起不同的夜色,想起不同的月圆之夜。诗句里有烟火,烟火里也有诗意。人们在日常烟火里寻找心里的灯盏,也会在心里张灯结彩着,期许着新年景新生活,团聚之后,和家人告别,开启新一年耕耘,折叠起相聚的温暖,去远方,去生活,去面对。

一年又一年,每逢元宵夜,我们总如同水墨夜色中流动的小小画中人,在一岁岁展开的墨色卷轴里,走动着、探望着、叙述着,也忙碌着、欢乐着、祈求着,在一盏花灯前凝思停歇,在漫天烟火下仰望求索,在某个灯谜前冥想吟哦。灯光在变,烟火在变,同行人在变,我们在时间里走丢了伙伴,也在新灯影里寻到至亲至爱之人,我们新生的孩子,提着小小的红灯笼。

明月有千古,夜色却如常。这夜是历史的卷轴,是万家灯火的依存。月缺了月又圆,年来了年又去,时光交替,从汉朝之夜,到唐朝之夜,到宋朝之夜,一月浩然,千古清雅,历史变迁。每个新年第一个月圆之夜,人们始终心怀向往,望向朴实的烟火,平常的欢乐和偶尔的诗意。

饱含一些对他人和世事的祝福,饱含一些对岁月和万物的敬畏。在一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人间的灯火与天上的星光相连,家常的话语与内心的神话接近,我们穿过以诗句为光的盏盏心灯,守护一次又一次被梦想烟火照亮的自己,可以祈望可以祝福,这是平常的幸福,也是时代的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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