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扪,如同一颗黑宝石,镶嵌在侗乡翡翠群山之中。
一条小河,从寨头贯穿至寨脚,将侗寨一分为二。河水潺潺,清澈见底,除了涨水时节,河水一年四季总是那那么清。三座别致的风雨桥将一分为二的寨子连接起来,近六百户的侗家人便连在了一起。鳞次栉比的吊脚楼,从河边依次向两边的山坡拓展开去,直至与村外的梯田、群山相融。
连日的细雨将群山洗得翠绿欲滴,地扪,便沉浸在山岳潜形的雾霭缭绕之中,氤氲在清新湿润的雨气里,散发着幽静古朴的气息。站在寨门俯瞰,层次分明的梯田之中,一座座吊脚楼密集而又整齐地分布着,清一色的黛黑瓦顶,成了青山绿水间一道耀眼的风景线。
走进地扪,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大雄伟的千三鼓楼。千三鼓楼共十一层,高三十余米,是寨子里最为重要的公共建筑之一,也是村寨集会、议事、娱乐的重要场所。鼓楼里有个很大的火塘,木质长凳围拢一圈,天冷的时候,老人们聚在鼓楼内烤火闲聊。当我途经鼓楼时,老人很热情地邀请我坐下来一起烤火,跟他们摆龙门阵。
鼓楼下有一条清澈的沟渠,渠水是村民从上游的河中引来的,平时里,村民就用水渠的水洗衣、洗菜。沟渠的旁边,是用青石板铺就的步道,从千三鼓楼沿着步道往里走,村民的生活尽收眼底。这里,家家户户的门窗几乎都是敞开着的,即便主人出门半天,也不会锁上。
沟渠的一处,一个满鬓银丝的老人在捶打纸浆,屋檐的坎子上,还晾晒着几框已经浇好的纸张。这是村民传统的古法造纸,她们把构皮树的皮剥下来,放在水中沤几天,用木槌捶打成浆,然后过滤浇成薄薄的纸。这种古老的造纸技术在地扪的大部分村民中还普遍使用,她们所生产的纸张,从不拿到集市上去卖,都是每家自用的日常物品。
不远处,几个老人围坐在吊脚楼下的坎子上,舞弄着手里的针线,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家常。她们身上穿的是侗族的便装,以纯色为底,领口、袖口及对襟处饰有花边,均为手工绣制。这样的民族服饰,从纺纱、织布、靛染、制衣、刺绣等全部流程都是自己完成的,尽管时至今日,现代文明早已悄然走进了寨子,但是地扪的村民生活起居,吃穿住行依旧没有多大的改变,依旧过着伐木造屋、劈山垦田的男耕女织的生活,农闲时节,依旧把针线活捞在手上,一如千百年来的样子。
穿过寨脚的时候,看到一片建立在水塘之上的禾仓群,数量有200多座,是村民们存放粮食的地方。地扪的村民世代种植糯稻,每年秋收之后,村民们便把粮食存放在禾仓里,把采摘来的禾糯晾晒在禾仓上,瞬间把整个侗寨装扮成一个金色的世界。
在寨脚,有一个一米多深的水塘,水塘边古树参天,枝繁叶茂,掩映着塘公祠。塘公祠是一座富有神话传说的寺庙,相传很多年前,地扪侗寨出了一个叫塘的少年,教人读书识字,后考取功名进京为官,因心系天下苍生,死后都不能魂归故里。有一天塘托梦给地扪的寨老,希望在他之前居住的地方建个祠堂居住,第二天,村民在他居住的地方发现三眼喷涌的清泉,于是在此建造了塘公祠,世人供养,此后地扪风调雨顺,村寨平安。
从塘公祠远望,看到一处整齐的建筑群,那就是地扪侗族人文自然生态博物馆。这是中国第一家民办的生态博物馆,坐落在半山腰上,与山水融合一气,与侗寨融为一体,其中除了亭台楼阁,荷池茶园外,还有图书馆、陈列厅、研究工作室等。
据说这个博物馆本打算请专人设计,要求样式与当地相容,并使用当地的材料。请来的人设计了很久也没能达到要求,于是博物馆决定求助当地的墨师,他们没用图纸,只用了20多天,就修好了。
博物馆是免费向外开放的,进入馆内,首先是一个五六十米长的花桥图书馆,每天,村民都可以到这里来活动,放学的孩子都可以到这里来读书写字。虽然这里的书不够系统和全面,但在偏僻的乡村里,能有这样一个“书屋”,对于爱学习、爱看书的孩子们已经非常难得了。
博物馆对面的田坝上,有老农在翻犁耕田,大块大块的新泥在农夫的阵阵吆喝声中翻滚开来。田埂上,不时有扛着犁耙的农人牵着耕牛走过,相互闲聊了几句,又慢悠悠地走开,空气中弥漫着田园牧歌的散淡气息。
走在地扪,不管是在鼓楼下、花桥边,还是在古道上,总能让你遇到不经意的惊喜。路上相遇,村民总会笑脸相迎,并热情地与你打招呼,当你拍照的时候,他们会停下来等你按快门,倘若到了饭点,你信步从门前经过,他们会用自酿的米酒款待你,几樽酒过后,宛转悠扬的侗歌就乘着酒兴从吊脚楼里飞出,弥漫在整个侗寨之中。
这就是地扪,让我们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寻觅到了一抹原生的亮色,这种最简单的欢声笑语、美酒歌声,唤醒了我们最初的感动与纯真,生活,原本就这么简单。
行遇地扪,我祈求时光的脚步放得慢些,再慢些,让自己的内心沉浸在甜美的歌声中,悉数听尽这原生的天籁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