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牧一群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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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30文/曹春雷随笔

我住的地方在城乡接合处,往西望,是城市,往东望,是乡村。如果面北而立,那么就是左手城市,右手乡村。妻子总抱怨位置太偏,我安慰她,偏有偏的好处,不仅房价低,而且空气好、风景好。

这里树多,阳台外就是一大片杨树林。我住在三楼,站在阳台上,正好可以俯视那些缠绵在一起的树冠。夏天,白杨林盎然地绿着,绿得像一团温润的碧玉,有时我真想把它抱在怀里细细把玩。这片树林又像一池湖水,风吹来,泛起绿色的波浪,风已静,浪却不止,那绿还在荡漾着。

我喜欢这绿,当一双眼睛和一颗心因城市灰暗的天空而疲惫时,绿色的出现是多么宝贵啊,它是生命,是希望,是安慰。当我长久看不到绿色时,心便如涸泽之鱼,渴盼雨水的降临。

树多,鸟便多。在这里可以看到很多种鸟,我认得的有喜鹊、麻雀、斑鸠、黄鹂、白头翁、啄木鸟,另外一些,叫不上名字来。

每天清晨,我都在鸟鸣声中醒来。一听到鸟鸣,我就知道它们在喊我起床——有鸟当闹钟,这是多么奢侈、多么幸福的事。清晨的树林,金色的阳光在绿叶上跳跃,鸟在林子里开演唱会。喜鹊和麻雀只会喳喳,斑鸠只会咕咕,黄鹂唱得婉转。还有一种鸟,歌声比黄鹂好听十倍,但我看不到它,“林深不知处”,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我几次试图寻找都无果。算了,就让这林间的音乐家保持它的神秘感吧。

更多的时候,我坐在阳台上看书,鸟在林子里叫。有一次,几只麻雀飞来,居然落在阳台上。起初还小心翼翼的,后来见我只是安然坐着,它们便不怕了,悠闲地踱步,像在自家阳台上那样随便。大概,它们把我看成田间的稻草人了吧。

日子久了,我越来越喜欢我的住所,把这地方称为“我的瓦尔登湖”。这个湖里没有水,但有一潭浓得化不开的绿,还有天籁般的鸟鸣。正如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所写的:“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我感谢这样的安排。

我相信,这是我与这片树林的缘分,与这些鸟的缘分。人在这世上,与每一种事物的相遇都是需要缘分的。想一想,在时空浩淼的原野上,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好与它们相遇了,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呢?

我把这些树称作我的树,把这些鸟称作我的鸟。别人养鸟,在笼里。我养鸟,在树上,在天空里。我每天都用目光放牧它们。

我真的放牧着一群飞鸟吗?不是,是一群飞鸟放牧着我,我所能放牧的,只是自己的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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