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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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11文/若冰情感

正月初二回娘家,是我娘家那边的习俗,也是婆家这边的习俗。

小时候,每年正月初二早上,我母亲就穿上她那件绸缎面料的玫红色棉袄,挑着礼物,带着我们兄弟姐妹,浩浩荡荡地向外婆家出发。

母亲挑的两个大礼盒里有六份礼物,每份礼物是一盒糕点,两瓶酒和一块两斤重的腊肉。哥哥和姐姐提篮子,篮子里装着糍粑和大粽子。我父亲包的大粽子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因此,我母亲的娘家人最稀罕我们家的大肉粽。每年正月初二回外婆家,我们都带两大篮子的大肉粽去送给亲戚们品尝。

父亲是不跟我们一起去外婆家的。因为他必须留在家准备好饭好菜,款待四位回来省亲的姑妈。

我们兄弟姐妹四人都穿着漂亮的新衣服。母亲平时是懒得帮我编辫子的,但每年正月初二的早上,母亲一定会把我平时歪歪扭扭的马尾巴编成两条整齐漂亮的麻花辫。

在去外婆家的路上,我们遇到许多拖儿带女回娘家的媳妇。她们都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发髻上戴着别致的头饰,脸上搽着粉和胭脂,涂着口红,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兴高采烈地回娘家。

我外婆家就在龙凤河的彼岸。我们跟着母亲,走过路边种满槿花的那条村巷,穿过一大片开满浪漫紫云英和金黄色油菜花的广阔田野。记忆中的那条村巷,总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氛,人们的欢声笑语夹杂着一阵阵响亮的爆竹声。那片美丽的田野,总是在早春的阳光下悄悄地萌发新绿,绽放紫色浪漫的紫云英。

每次走过那座跨越龙凤河的石拱桥,我喜欢趴在石桥边的石雕栏杆上,看着清澈幽蓝的河水里漂泊的海菜花。那一朵朵洁白娇嫩的花儿,像星星点缀夜空一样,散布在龙凤河清澈的波纹里。

石拱桥的另一端就是外婆家住的村子——红莲村。那是一座古雅的村庄,清一色青砖黑瓦的老房子整齐地排成两行,相拥成一条弧形的街道。在每个新年里,红莲古村每一座老屋的门头都挂着崭新的红灯笼,古香古色的木雕门上贴着红红的对联。雕花精致的木窗上,贴着同样精致的红色剪纸。街道上那光滑整齐的青石板路上,零星地洒落着爆竹的红纸屑,像是早春里凋落的桃花瓣儿。

外婆家就在村口。我们刚走到村口,母亲的大嗓门就引来大姨、二姨、大舅和一群表哥表姐的热情迎接。大家手拉手,说说笑笑地走进大舅家里。

外婆已经眼花耳聋,她坐在轮椅上微笑地看着我们。

舅妈是不在家的,因为她也带着她的孩子们回她的娘家了。舅妈不在场,我母亲和她的兄弟姐妹们说话就方便了。

在大舅精心准备的一桌盛宴旁,一群血脉相连的亲人们欢聚一堂,大家毫无顾忌地诉说生活中的苦乐和各自家庭里那本"难念的经",互相宽慰,互相鼓励,互相梳理内心深处的百结愁肠……一顿饭的工夫,出嫁女在夫家所受的委屈得到了亲姐妹和亲兄弟的抚慰,百结愁肠理顺了,紧锁的眉头就舒展了。

记得有一年大年初一,我父母因为生活中的一些矛盾而吵架,吵得非常凶,我母亲甚至因此而提出离婚。第二天早上,母亲第一次空着手回娘家。她气鼓鼓地牵着我和弟弟的手,带着哥哥姐姐,噔噔地走过木槿花村巷,走过紫云英花田。一路上,邻里乡亲们向她道"过年好",她也没心情回礼。她归心似箭,要回娘家去搬救兵来和我父亲闹离婚。

到了外婆家,一看到大姨、二姨和大舅,母亲就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毫无顾忌地哭鼻子。大姨心疼地拥抱母亲,二姨温柔地帮母亲擦眼泪。而刚直不阿的大舅则冷静地分析我父母之间的矛盾。经过大舅客观理智的分析,结果居然是我母亲的过错,是我母亲误解了我父亲的一片苦心。在大舅的耐心开导下,我母亲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放弃了离婚的念头。那一年的正月初二,母亲回娘家,她不仅没能从娘家搬救兵,和我父亲"干架",她还改变了自己对父亲不信任的态度,心甘情愿地和我父亲相守一生。

每年正月初二回娘家,母亲除了在她自己亲兄弟的家里吃一餐省亲饭,还要到她的伯父和叔叔家里去吃一餐。

我们一般都是在大舅家吃饱喝足以后,就带上礼物,去其他亲戚家里走马观花一圈。我们带去的礼物,换回更丰厚的礼物和我们期待了一年的红包。母亲的亲戚们真的太疼爱我们,他们把我们稀罕的各种礼物塞满了母亲挑去的那对礼品盒,还往我们四个兄弟姐妹的衣服口袋里塞各种糖果和小零食。我们总是满载而归,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外婆家,走出红莲村,走过石拱桥,回到龙凤河的此岸。然后又开始期待明年正月初二的来临,期待母亲带着我们回娘家。

长大以后的我,离开故乡,远嫁来桂林。因为路途遥远,我不是每年正月初二都能回娘家的。

在我不回娘家的每一年正月初二,我一大早起床,用心烹制一桌丰盛的饭菜,来款待婆家两位回娘家的出嫁女,以及她们的孩子。我总是站在我们家的大门外,用最亲切的笑脸迎接姑姐和小姑子,以及她们的后辈。等他们都到齐并入座以后,我会找个合适的理由离开家里,把自由的空间留给回娘家的女儿们,让她们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们自由自在地欢聚,毫无顾忌地畅谈,痛快地向最亲的人们诉说生活中的苦楚和人生的无奈,自豪地分享生活中的甜蜜和人生的成功与辉煌。

当她们准备离开,回各自的婆家时,我会及时地出现,把准备好的红包和礼物送给她们和她们的后辈,然后站在我家的大门外,笑眯眯地目送她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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