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渣也是菜

知远网

2023-08-11文/付娟娟情感

"豆腐是好菜,"小时候,每当逢年过节或者是酒席宴会,餐桌上才会有豆腐这道菜。

豆腐并不天天做,平常日子,做豆腐的石磨总寂寞地蹲守在屋角土墩上,只是看看要过节了、有大事喜事要宴请亲朋了,才有人拿一把干净高粱扫帚,提一个水桶,仔仔细细扫去石磨上掉落的灰尘杂物,打几桶水清洗干净,转转磨盘,石磨就像一个垂暮老人"吭哧吭哧"哼起来。

磨豆腐的工序比较麻烦,泡豆子,磨豆浆,滤豆渣,煮豆腐,点石膏,将豆腐脑舀到豆腐格里用布包好压盖成型,半天后解开白布,一块块白嫩滑腻的豆腐泡进水缸才算大功告成,而且磨豆腐时必定要两个人合作,一个人推石磨,一个人添豆子,土墩旁凳子上的水桶里装着已经泡好的黄豆,添豆子时不用弯腰,勺子一舀,手腕一翻,"哐当"一声,黄豆就灌进石磨中间的眼孔里,乳白色粘稠的豆浆,就随着石磨的转动沿四壁缓缓淌下,最终成为煎炸炖炒的美味佳肴。

滤好的豆浆残余下豆渣,相比豆腐的细腻柔滑,搁放到簸箕里的豆渣虽然粗糙不起眼,但同样是村里人的最爱,办喜事做的豆腐多,豆渣也多,管事的人挑着豆渣,一大碗一大碗挨家挨户分,"来,大家都装一碗留着吃。"屋里的人接过豆渣倒进自家碗里,欢欢喜喜。

炒豆渣做法原始简单,亦如豆渣粗糙简单的模样。灶上的大火"呼呼"烧得旺,热锅热油,直接倒豆渣翻炒,菜锅里灰白色黏黏的一团,叮叮当当炒出热腾腾水汽,慢慢的,豆渣散开,一粒一粒在铁锅里跳动,渐渐泛黄,袅袅炊烟里豆子的焦香洒落进白墙黑瓦,这时,"哧溜"一声,倒入半瓢水,盖上锅盖焖得半干,加入爆香的姜葱蒜红辣椒再翻炒,盛进大碗,尝一口粉粒润滑,豆味软香,让人口舌生津。再看搁桌上的这一碗:焦糖色的豆渣,碧绿的蒜叶,红艳艳的辣椒丁像花的蓓蕾,仿佛看到初夏里豆苗蓬蓬勃勃的生机!

我们把豆渣做成的饼叫豆腐饼。豆渣在瓷盆里发酵后烘干磨粉,添加糯米粉、盐,喜欢吃辣的加辣椒,上大锅蒸熟做成饼胚,放阁楼上晾半干切片就成了豆腐饼。做好的豆腐饼有一股浓郁奇特的霉香,它既是我们小时候最珍贵的零食,也是佐酒下饭的一道好菜。

农村人做菜不讲究花式,豆腐饼做菜也简单。在我家,妈妈下地干活回来,篮子里抓一把豆腐饼文火轻炒,加水焖软,后园里扯回一把野茭洗净洒上,浓浓的霉香与野茭的清香飘满整个村庄。记得那时,妈妈炒好豆腐饼总会叫我"娟,去叫王大爷过来和你爷喝一杯。"王大爷孤身一人,左邻右舍谁家做了好菜,经常叫上他。我蹦蹦跳跳跑到他家,没来得及开口,王大爷就说:"知道啦,我都闻到豆腐饼的香味了,就去,就去。"他从墙角旮旯里摘下一个黑乎乎的军用水壶,摇一摇,露出满意的笑:"够我和你爷喝了。"两个老爷子一口酒一块豆腐饼,从晌午直喝到太阳偏西,王大爷踉踉跄跄起身,拍着我爷的肩膀:"老伙计啊,豆腐饼是个好东西啊,那年我摔下山崖,幸好口袋里还有你给的那半口袋豆腐饼,才撑了过来,豆腐饼保命呐!"

豆腐是好菜,豆渣也是菜,一块豆腐一碗豆渣虽是那么普通,但在淳朴的山村里,却承载了日出日落间的满足,承载了风雨相倚中的温暖。曾几何时,豆腐炖猪肉,豆渣炒野茭,豆腐饼下酒,那只是过年时节才有的奢望,而现在,豆腐豆渣都是日常小菜了,想吃,啥时候都有。

大家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