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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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14文/张爱芳美文

我对“春蚕到死丝方尽”这句话的最初解读不是来自于课本,也不是来自于老师的口中,而是来自于我家的蚕房。

蚕房其实不是专门的蚕房,是我家的杂物间,只是到了养蚕的季节,父母就会收拾好,用它做蚕房。父母亲勤劳能干,为了让六口之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也为了让我们兄妹俩有钱上学,他们从养猪到养蚕,哪样挣钱干哪样。一年养两季蚕:春蚕和夏蚕。

夏至一到,父亲就会买回蚕种。夏蚕是最难伺候的,但因为夏季是农闲时刻,养夏蚕既能挣钱又不会耽误农活,父母是绝不会浪费这大好时机的。养夏蚕对环境的要求非常高,蚕房里不能溜进来一只蚊子或苍蝇。一旦被苍蝇叮了,蚕就会生蛆,然后死亡,所有的辛苦就会白费,还得倒贴成本。因此,父亲将蚕房的门和窗户都挂上了纱,家里所有人进出都非常小心。母亲还不时地拿着苍蝇拍围着蚕床转,生怕狡猾的蚊子、苍蝇叮了蚕。

养蚕之前得种桑树,父母将最靠近家的两亩地都种上了桑树。桑树生长速度慢,但因为种得多,每棵树上的叶子采下来聚在一起也够养家里的蚕了。前一轮桑叶采完,后面一轮的桑叶又新长出来了。夏天,父母一大早就会起来去采桑叶,采回来的桑叶是不能直接喂给蚕吃的,因为有可能桑叶会被苍蝇叮过,那样,蚕吃了仍然会生蛆。桑叶采回来后,要清洗一下,再用防生蛆的药水拌一下,才能喂给蚕吃。我喜欢跟母亲一起喂蚕,一片片桑叶将蚕盖起来,盖得完全看不到,你还没有盖完整个蚕床,后面的蚕已经迫不及待地将桑叶啃成月牙形了。当全部盖完,你站着不动,静静地听,“沙沙”声就密密地响起来了。

夏日的午后,我总是喜欢待在蚕房里观看这些神奇宝宝。我常常抓起一条蚕宝宝把它放在脸上,那冰凉凉、软乎乎的身躯贴着脸的感觉特别舒服,幼小的我明白了有一种享受叫自己喜欢。

经历四次蜕皮后,蚕宝宝就成熟了,父母会看它们是不是要吐丝结茧了。看到蚕的脊背渐渐地透明,就得为它们造“山”。这个“山”就是草龙。草龙也是自己做的。早就保存着的麦秸秆被切得整整齐齐,全家人一齐动手编成长长的草龙,蚕宝宝全身透明的时候,草龙也编好了,这时候只需将草龙放在蚕床上,蚕宝宝自己就会爬上去吐丝结茧。我不停地去观察它们结茧的过程,眼看它们一圈一圈地将自己绕进去,开始还能看见它们一圈圈地在吐丝,后来就完全看不到了,最后全部是白色的鸽子蛋般大的蚕茧挂在“山”上了。我竟有些悲伤,那么多爬来爬去的蚕宝宝竟全部静止了。

父母亲小心翼翼地摘下蚕茧,装袋,送到乡里的收购站。这时候,他们的心才会完全放下来。欣喜挂满了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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