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槌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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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16文/江兴旺情感

当第一道晨曦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卧室窗台上;当第一声鸟鸣穿过迷蒙晨霭,震荡在玲珑窗棂上,女人们便簌簌起床了。很快,炊烟次第升起,饭香弥漫村庄。做好饭,天刚大亮,女人们便拎着洗衣桶,拿着棒槌,匆匆走向河边。很快,便有阵阵清脆悦耳、节奏明快的捣衣声陆续响起,唤醒了寂静的万籁。鸟儿在林间婉转着,鸡鸭扑腾着出窝棚了,汉子们牵牛下地了,乡村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家乡河埠有些年头了,数条青黑石板已被岁月打磨得光亮润滑,台阶石罅间长满了青苔小草,百年桦树撑起一片荫凉,为捣衣女子遮挡着烈日。女人们顺着台阶,径直奔向自己心仪的位置,挽起衣袖和裤口,露出圆润白皙的胳膊和小腿。她们或蹲或坐,将衣服搓搓揉揉,挥舞着棒槌在衣服上敲打。那棒槌声,高高低低,长长短短,或成独奏,或成交响,节奏明快,韵味十足,散发出浓郁的乡村气息。

太阳东升,云开雾散,河面蒸腾着热气,河边的女人渐渐多了起来。她们一边捶打着衣服,一边说着闹着,笑着唱着,还时不时用棒槌打起水战来。一掬掬清水被扬起,秀出婀娜的抛物线;一串串水珠灿烂着,映红了女人们脸颊。清脆的棒槌声,夹杂着她们爽朗的笑声,不绝于耳,跳跃在水面上,穿行于柳荫间,飘荡在山村中,回响在山谷里。

棒槌多为硬木材质,大多选用枣木、梨木、槐木做成。这样的木质历经岁月打磨、河水滋润、双手摩挲,变得柔润光滑,握在女人手中,声声诠释着生活的酸甜苦辣。节奏明快,伴以爽朗歌声,那表明女人心情舒畅;节奏杂乱,伴以长吁短叹,那一定是心有苦闷;忽捶忽停,有时伴随着手被捶到的惨叫声,那意味着一定有心思。无论是苦还是累,无论是悲还是忧,伴随着阵阵棒槌声,劳作的辛苦被缓解,心灵的创伤被抚平,日子一天天地变得清朗起来。

偶然会有一两个后生闯入其中。如果有,不用去看,单从那响亮的棒槌声就可辨别。在乡村,后生洗衣服会被人奚落的,但他们明知故犯,其心理你我皆知。他们探头探脑,眼睛贼溜溜地瞎转,看得姑娘们绯红了脸;更有甚者,没话找话与姑娘们开着半荤半素的玩笑,唱着粗犷山歌“妹子洗衣眼望郎,棒棒敲在手指上,睡到半夜手指痛,只怨棒槌不怨郎。”歌声刚落,姑娘们骂道“讨厌,看我不打你”,并将汉子推入河中,顿时,笑声、骂声、捣衣声响成一片。

棒槌声声,声声棒槌。它们从远古走来,穿过悠悠岁月,目睹了乡村女人的坚强,也见证了乡村生活的变迁。在晨曦与夕阳转换间,在春夏秋冬的轮回里,在喧闹的劳作与沉静的睡梦里,棒槌起起落落,经久不息,声声入耳,声声入心,声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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