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朵花 吃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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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文/耿艳菊情感

多次去那个叫园博园的园子,因其“博”大,一直未走到最东边。前天又去,就直接从东边的门进去,才知道那边原来是很大一片湿地,植物以芦苇和菖蒲为盛。

门口不远处,是一栋三层西式红楼,有浅浅的池塘环绕,池塘里有睡莲。已是深秋,睡莲也随着季节凋败了,午后的池塘萧瑟、寂寥,却也十分清静。

池塘上有木桥,可通向芦苇地中的木栈道。芦苇长在浅水里,木栈道纵横其中,弯弯曲曲,颇有意境。孩子和我都觉得走木栈道有趣,我们遂决定不走大道,而是穿过池塘到木栈道上看芦苇和菖蒲。

往木桥上走时,瞧见西式红楼后,有一个中年男子蹲在池塘边,对着池塘笑嘻嘻地自言自语。我们好奇地看过去,竟发现那萧瑟的池塘里,绽放着一朵小小的白莲花。那中年男子看着花,看得满心喜悦。虽不认识我们,他却开心地和我们打招呼,像认识了很久一样。然后,他站起来走到红楼的窗边,敲敲玻璃,对里面的人说:“妈,你出来看啊,有一朵莲花还在开,真好看。”

那朵让中年男子感到喜悦的小莲花,其实很平常,只是在一派凋敝的景象中显得不同。它轻舒花瓣,洁净、静谧,在季节边缘完成最后的坚守。

孩子急着去木栈道,我们没有等老太太出来看花就去了芦苇地。芦苇很高,叶子都黄了,芦花的白也变成了褐色。菖蒲也老了、瘦了,上面结着黑褐色椭圆形的壳,从裂口的壳里能看到些许棉絮样的丝绒。一路上,我都在给孩子讲我小时候外祖父用芦花给我们编草鞋穿的往事。

一家人走在午后淡淡的秋风中,平静而温和。即使景致寥落,也令人心生喜悦,觉得天地静美,万物亲切。

出了木栈道就要走出湿地了,我们在一条红砖小路上,也发现了一朵让一家人快乐的花。那是一朵不知名的小紫花,它的根长在草丛中,茎却长长地伸到小路上,开出一朵六瓣的小花,挡住了行人的路。有人看到,笑笑,绕了过去。有人仰着头往前走,把它挤到一边,那个人走了,它又倔强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们看着那朵小紫花,觉得它的倔强着实可爱。我们对着它开心地笑,和它合影,一遍遍夸赞它的美,磨蹭着不想和它道别。

其实,小紫花也平常得很。在任何一处园子里,或者郊外,都能看到这种小紫花,只要有土的地方,只要宁静,大自然就会赐予它生命的芬芳。然而,就是这些平常的事物,白莲花、小紫花,都会令人无端地感到快乐。

像这样简单、莫名的快乐,我们每天都在经历。

钱钟书说:“洗一个澡,看一朵花,吃一顿饭,假使你觉得快活,并非全因为澡洗得干净,花开得好,或者菜合你口味,主要因为你心上没有挂碍。”

挂碍的字面意思是牵挂、惦念,在这里,也许可以引申为烦恼、忧思、欲望、负担等。当一个人抛却烦恼、琐事,没有负担,一身轻松,心思宁静、安然的时候,哪怕平平常常的事物,他也会觉得好。

在朋友圈里看到一位同学发了一张照片,是很平常的景象。铺着花布的饭桌上,筐子里放着几个馒头,静静的。桌子中间是一盘素淡的豆角肉丝,周围几只青花瓷碗里,盛着温润的玉米粥。这场景家常而清淡,让人看得心里暖暖的,仿佛能闻到豆角的清香,感受到玉米粥的温度。

同学给这家常的情景加了旁白:“今天的晚饭是我做的,虽简单,却极其可口,非常适合我们这种农忙时节干活回来的人。我哥对爸妈说,这是恁闺女第一次给你们做的饭,以后争取多做。”

我这同学十几岁就离家读书,毕业后留在外地工作,去年又嫁到他乡,与家人相聚的时间实在不多。于是趁着短短的假期,跨过千山万水奔回老家,与亲人相守几日。想那日常的素简晚饭,她和她的亲人,一定吃得知足、快乐。

和家人相守的平常日子,心无挂碍。闲话日常,说说笑笑,轻松宁静,粗茶淡饭,亦可吃出好滋味。

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忙忙碌碌到最后,追求的还是这种心无挂碍的简单幸福。那些繁华盛景,那些求之而不得的烦扰,不过是心田上的烟花一瞬。我们内心最想拥有的,其实是一些平平常常的幸福。看到一朵花,觉得快乐,感到美好。吃一顿饭,觉得有滋味,感到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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