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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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文/寒石随笔

我在江边走,时不时瞄几眼对岸。

隔着宽阔水天和迷离的雾气,隔岸的绿树、竹林、亭榭,乃至建筑物的飞檐、墙角、屋脊,似都披上了一层缥缈的仙气。过去其实很方便,左右两端不远都有桥,悬索的、斜拉的,飞拱立塔,驱车过桥不过几分钟,步行也就个把小时。但我不急,风景从来在彼岸。我想到了渡,想到古人,摇一叶扁舟,悠悠荡荡。

渡字傍水,水上往来,最适合的,还是船。

船是古老的水上交通工具,独木舟、木筏、竹排等,都是船的雏形。7000年前的河姆渡人,划着独木舟过河,在水边渔猎。木放水里不沉,用来渡水正好。于是,船出现了,木质的,扁扁的,船首翘翘,憨态可掬,用木桨、竹篙撑,楫棹划,橹摇,吱吱呀呀,晃晃悠悠,渡人,渡物。

摆渡的船,因水道宽度、水情状况不同而异,但普遍较同水域行驶的船只要小。原因或许是,渡普遍对载荷没有要求,而更追求快捷,锚泊方便,自古皆然。

外婆家在郊外一个水乡村落,四周环水,放眼皆水田,只一条阡陌石板路通村外。我幼时每年暑期,都要去外婆家住一段日子。外婆家后门外是条小河,一个小小埠头边上,系着只牧鸭船,扁而平展,只坐得下两三人,旁边河道上横着条缆绳,分别系在两岸的香樟树上。这一船一缆,就是村里的自助摆渡设施,摆渡者自己拽着缆绳引船过河。忙时候,小船在河上穿梭往来,岸上还有人聚堆等着过河。闲下来,便是一幅"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景象。外婆曾带我渡过几趟,人一上船,真像踩在一片树叶上,晃悠、飘忽,极难找准重心,一没站好就可能倾覆,我几次都是手脚并用爬上船的。但是,真是好玩,拽着束缆来来回回,可以真切体会人在"水上漂"之感。

柯灵在《野渡》里对这类小渡船也有过清晰的描述:"……蹲在渡头,向水里捞起系在船上的‘揉渡’绳子,一把一把将那魁星斗似的四方渡船,从对岸缓缓揉过,靠岸之后,从容取回物件,跳到船上,再拉着绳子连船带人拽向对岸。"斗是古时一种量具,一斗约现在的15公斤,可见这"魁星斗似的四方渡船"不会太大,或许刚刚能容下一个人吧。

当然,往返于大江大河、海湾海岛间的渡船大得多,不但渡人、渡物,还渡车。我所在的城市三江汇聚,自古多渡,许多的乌篷船、铁壳船,在三江六岸间悠荡了漫长的时光。现在,有渡的地方大多被桥取代,长虹飞架,车水马龙如过江之鲫。"渡"留其名,诸如东渡路、周宿渡、雅渡等地(路)名被保留下来,供人凭吊、缅怀。

就人生而言,渡就像一页书的两面,内容完全两样。我一位兄弟,年少时想出门找点事做,刚登上渡船,遇见一位远房长辈路过埠头,问原委,道,别走了,我那有事让你做。于是下船,跟长辈走了。现在他常感慨,早几步,晚几步,渡船一离岸,他的人生可能完全不是现在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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