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知远网

2024-06-04文/陈锦江情感

印象中,青壮年时的父亲个头偏高,身强力壮,说话大喉咙,耿直,人称“炮筒子”。父亲去世二十多年了,他与人为善,勤勤恳恳,成为我们的楷模,谆谆教诲,言犹在耳。

1956年,父亲担任生产队副队长,是大队顾书记提任的。顾书记在淮海战役中身负重伤,后复员回到老家。顾书记身材魁梧,说话也是大嗓门,虽到了地方,还保持着军人办事的作风,在基层蹲点,搞农业合作化,便与父亲熟悉了起来,没想到两人很投缘,他对我父亲颇为器重。

这年春天,上、下新甸两个邻队共同创办新甸小学,解决了小孩上学的难题。群众得知这一消息,欢天喜地。

学校用公家祠堂做教室,是现成的。可买桌子板凳要好多钱,生产队承担不起。有干部提议,两个邻队共有的土地庙周围,有不少大树,把树锯下,足够做学校桌凳。然而不少人担心土地庙树是神树,没人敢碰。事情搁了十多天未能解决。

顾书记知道后,找到父亲说:“都说你是炮筒子,咋哑了?现在你是副队长代理队长,是学校筹办组组长,再不行动,拿你是问!”

父亲组织人员立即锯树。母亲再三阻挠:“神树不能锯!”父亲笑着安慰:“办学校,子孙有书读,会有好报的。”很快,庙前堆放着好多锯成的树段,九月份如期开学。

上世纪七十年代,父亲担任石头岗大队黄沙场场长。这黄沙是花岗岩风化形成的,价廉物美,很受镇江市等地的建筑行业的欢迎,用大队黄沙,风靡一时,这沙场被人们称为大队的“摇钱树”。

大队五金厂等三个厂,生产经营效益较差。黄沙场赢利较高,受到大队“两委”的青睐。一天晚上,大队房书记得知父亲被一姓华的青年打伤。翌日上午,他急忙骑着自行车赶往黄沙场。一个工人拦着书记说:“小华凿沙地段难凿,完不成任务,硬要场长为他记完成账,场长不同意,被他无理打伤。地段都是抓阄的,怪谁呀!”还有的愤愤不平说:“无法无天,要处理。”房书记看到父亲腰部贴着红膏药,便让他在家歇两天。父亲用手指着场地上排着长队等着运沙的手扶拖拉机、驴车,苦笑着说:“能歇吗?没事,过两天腰会好的。”旁边还有两个工人说:“沙场业务忙,场长早一个小时就到场了,多少年都这样!”父亲对书记说:“放小华一马,年纪轻,相信会改的!”

十多年来,黄沙场每年上交大队十多万元,受到干部群众的好评,父亲年年被评为大队先进个人。他常跟我们说:“为民多做好事,汗水不会白流!”

1990年,我任乡党委代秘书。一次接到市委通知,要准备“三农”会议相关文字材料。要命的是,家里有一亩田等着耕作,请来的拖拉机,第二天便要连片耕耙,要提前将田耕上。会议材料不能耽误,耕田更是大事,而此时的父亲发疝气睡在床上,有两顿都没吃。

我第二天一早将准备了一夜的材料给了书记,便骑上自行车,匆忙赶回家。母亲对我低声说:“你父亲知道你手上有急事,便硬撑着身子,一早牵上牛去把田耕了。”这时,父亲躺在床上轻声呻吟,我眼泪簌簌掉下。

父亲晚年,患了帕金森病,后来又有高血压、心脏病、尿毒症。病重期间,我时任省某政法部门负责人的兄弟请假回来看望。不到两天,父亲便催兄弟早点回单位,临走前一天晚上,父亲再三叮嘱他丧事从简。

病危的那几个晚上,我睡在父亲身旁彻夜未眠。他走时很安详,眼睛闭得紧紧的,嘴角漾着笑意。看得出,父亲对他这一生,还是满意的。

大家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