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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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文/路来森随笔

流萤,飞行不定的萤火虫。无论多,或者少,飞动的萤火虫都好看,都诗意。

美国博物学家、自然主义文学作家艾温·威·蒂尔在其《夏游记趣》一书中写有一章,谓之“萤火虫河”,是专门写坎卡基河流上的萤火虫的。河流上的萤火虫真多,铺天盖地,散漫无际,飞行、集结之情状,各呈其妙,艾温·威·蒂尔称之为“萤火舞蹈”“流星雨”。“成千上万的萤火虫模糊一片的流动闪光,照亮了黑暗,使这条小溪在萤光下美丽得出奇。”汽车在河岸边行走,车窗前,萤火虫的光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于是,他停下车子,打开车窗,顺手一扑,即能抓住几只萤火虫。

那是怎样的一种景象啊?华美、闪耀、灵动、磅礴,蜂群般的萤火虫美丽了坎卡基河,也点亮了行人的眼睛。

记得小时候,家门前有一条叫做白浪河的河流,每至夏末秋初,孩童的我们就到河岸边捕捉萤火虫。萤火虫缓缓地飞着,尾巴上的萤火闪闪发光。黄绿色的光吸引着我们的眼睛,悄悄地追踪着。蓦然间,跳起,双手一合,一两只萤火虫便被扑在了手中。

捉回家,就将其放进玻璃瓶中,置于床头或者窗台上,让萤火虫的微光照亮那些夏夜的梦幻。最得意的,还是将萤火虫放进蚊帐之中。灯熄了,萤火虫就在蚊帐中嘤嘤飞行,荧光闪烁,如梦如幻。

不过,于我,还是更喜欢少量的萤火虫。数量一定不多,一只两只,三四只,缓缓地飞着,浅浅地飞着,飞高飞低,飞东飞西,每一只萤火虫,都成为了煦暖的夏夜里的一只精灵。

我觉得,那是一种情景,是一幅画面,更是一种诗意。遗憾的是,在古人的诗词中,这种“诗意”,常常被赋予一份孤寂,或者是一种悄然幽微的落寞。

唐朝诗人白居易有诗云:“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唐朝诗人许浑亦在诗中写道:“残萤栖玉露,早雁拂金河。”宋朝诗人梅尧臣的诗描绘了“窗冷孤萤入,宵长一雁过”的情境。苏轼也有诗写道:“夜深风露满中庭,惟见孤萤自开阖。”清代诗人查慎行有诗曰:“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孤灯、残萤、孤萤等,营造出特定的氛围,有力地烘托出了环境的冷寂,衬托了主人公的寂寞、孤独。

最典型的还是杜牧的《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深宫冷寂、凄凉,失意的宫女百无聊赖,只好拿起手中的轻罗小扇来扑打流萤。不过,那宫女的一“扑”却定格成为一种永恒,成就了一幅诗意的画面,引人遐思,更让人读出一种落寞的美。

“扑流萤”这一行为,这一画面,不仅入得诗,还入得画。此一主题还影响到外国的画家,特别是日本画家。日本女画家上村松园就画有一幅表现流萤的画,题目是《新萤》:暮色乍起,女子正要放下蚊帐时,忽然发现一只萤火虫飞入室内。于是,女子手执团扇,回眸凝视,团扇轻颤,欲扑流萤……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画面上的亭亭女子和团扇、萤火融为一体,何其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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