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那口井

知远网

2023-06-08文/姚二峰情感

我的老家在关中东部的白鹿原上。从西安出发东行约50公里,就到了白鹿原。

相传古时曾有通体白色的神鹿出现在白鹿原,于是这里就被视为吉祥的风水宝地。其实白鹿原是一片被渭河水冲积而成的黄土地,南北宽约10公里,东西长约25公里,平均海拔600米,水深土厚,两边有浐河和灞河两条河流流过。《汉书·地理志》中记载:"其民有先王遗风,好稼穑,务本业。"这正是我家乡淳朴民风的真实写照。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白鹿原大旱,秋季作物颗粒无收,周围村庄的水井都干枯了,唯独我们生产队的井里还能绞上水来。因为这口井,竟演绎出许多故事来。

这口水井离我住的老房子只有20多米远,小时候,每天刚刚鸡叫头遍,井边就开始有人用辘轳绞水了。木制的辘轳由于缺油润滑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摩擦声,在黎明前的村庄里格外响亮,水桶一次又一次沉到井底的"通、通"声把我们这些睡不醒的孩子们一个个催醒。等到天大亮时,绞水的人已经排满了井口,起来晚的人只好担着空桶回家去。

那时候还是计划经济吃大锅饭的年代,一切皆由生产队管理,全队有约 200口人吃水全靠这口井。井里的水甘醇香甜,夏天水是沁凉的,冬天水不冷还冒着蒸汽。乡亲们绞上水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漏出的水冲刷井壁的泥土,沉到井底盖住了泉眼。有一年夏天,为了使井水不干涸,生产队组织了四十多名壮劳力清理井底的淤泥。每天早上把师傅从井口用绳子放到十多丈深的井底下淘泥,下午再把人用绳子拽上来。一连用了好几天的时间疏通泉眼、掏出淤泥,等到淤泥掏空,再度涌出清澈干净的泉水。此时淘井师傅已是全身湿透、满身泥污、面目不能相认,由此我看到了原上人吃水是多么不容易。

为了保护水井,生产队派人专门用木料盖了个井房,既可以防止井口长期受暴雨侵蚀而坍塌,另外也给绞水的人雨天提供了遮挡,再也不用下雨时戴着草帽或穿着雨衣绞水了。

在我参军入伍前,村里发生了几件事,我至今印象深刻。那年夏天村里有一对婆媳吵架,媳妇挨了婆婆的骂,气不过就抱着自己两岁多的儿子到了井口。她亲吻了儿子,说了一句"我娃乖!"然后把孩子放在井边让别人抱着,二话没说就"咕咚"一声跳到了十多丈深的井底。七八月份正值酷暑,气候炎热,人沉到井底扑腾了一阵便悄无声息了。村里人急坏了,几十号男男女女忙活了两天愣是捞不上人来,最后还是请有经验的师傅才把人捞了上来。当时那场景吓坏了村里的碎娃,让大人们都唏嘘不已。

还有一年秋天,村里的胡大胆和老婆在家里吵架,老婆挨了丈夫两巴掌,一怒之下从家中冲出,直奔井口。当时我正在绞水,第一桶水刚刚倒出来,准备放桶下去再绞第二桶水。这时只见胡大胆的老婆跑过来把我的水桶扔到了一边,自己双手一撑,上半身架在井沿上,下半身已悬在了井里面。我以为她要跳井,正吓得不知所措时,她却悄悄地告诉我,让我把她拽住,她就是想吓唬吓唬她的臭男人。我赶紧用双手使劲拽着她不敢松手,这时老远里就看见胡大胆叫着骂着跑了过来,嘴里不停地叫喊:"二峰啊!你可千万要拉着我老婆呀,可不能让她跳下去呀!"等到胡大胆跑到了井口边,女的双手一撑就上来了,吓得我出了ー身冷汗。随后女的二话没说跟着丈夫回家了,从此以后,再没见到两口子打架。

转眼间,40多年过去了,今天我探亲再回白鹿原时,老家那口井已经不见了踪影,人们用上了机井里抽出来的自来水,家家都装了水龙头,再也不用去井口绞水了。老旧的井房已被拆掉,井房木头被人用去盖了新房,井口已被封盖,望着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我不由得心里一怔。

大家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