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乡土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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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8文/刘玉新情感

父母进城居住,一晃三年多了。

自从进了城,老家的地就交给了弟弟弟媳。父亲虽也时常念叨门前屋后的那几块地,但终因年逾八十,又害了一场大病,身体大不如从前,有心稼穑,却无力耕作。

即便这样,父亲还是心心念念,因为那是他一生的牵挂。

我与父亲在一起时,他总会忆起他自己四岁过继给伯父,从五峰来到长阳,从此与这块黄土地结下难解之缘,泥里水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哪里有个石凳,哪里有条小涧,哪里新生了杉树,哪里崩塌了一片老岩,他都清楚。在他心里,生长着一草一木,也铭刻着日月沧桑。

父亲这一生,对土地的这份特殊感情,毫不夸张地说,他是在土里讨吃喝,脑子里牵挂的都是庄稼的长势,年成的丰歉,土地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灵魂的安歇之所。一旦离开了土地,父亲就浑身不自在,就无所适从。

我知道,这是他们这一代农民真正的乡愁。这份乡愁,跨越了城市与乡村的距离,浓缩了祖辈与儿孙的梦想。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只有一个核心诉求——安居而乐业!

他们,不像新一代农民,离开大棚就什么都干不成。也学不来在流转的土地上,操纵着无人机播种,开着收割机收获。他们脑子里,依然是犁耙和锄把,沿袭了祖先的执念,一锄一锄开辟江山,一锄一锄丰满理想。土地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是古典的农民!

少年的记忆里,有些画面,至今印象深刻。椿树坡,是我家最远的一块地。春播时,我们得一大早就上工。母亲带着我收拾好中午的干粮,背上一葫芦水走在前头。父亲扛着犁,牵了那头黄牯牛,跟在后面。

天麻麻亮时,我们已经下地了。一亩多地,得赶两头黑,不然明天还得来,庄户人眼里,那是不划算的。

父亲在前面一沟一沟地犁,我和母亲在后面,一个掏垄沟,一个点粪播种子,三个人各有分工,已成不成文的规矩。云雀在树枝上跳跃着歌唱,远处山岭上已是青葱一片。

吃中饭时,父亲先去打一捆柴火,母亲也不闲着,田边地头寻些猪草,她要为圈里的张口货觅食,地里活儿再忙,也要顺带把猪羊伺候好了,那是一年里全家人的指望。

人勤春更早。眼跟前儿的地,一阵风几阵雨,地里播下的种子,要不了几天,会有小芽芽争相拱出土来,间苗,锄草,施肥,如能躲过暴风雨袭击,那秋天的收获就稳了。

父亲常常在金秋时节,看着满地的玉米、黄豆,笑得合不拢嘴。即使是椿树坡的远地,只要收获满满,他是不怕出力流汗的。楼上仓房装不下时,他把玉米一串串挂在屋檐下,挂成一道金色的瀑布。抬眼低头之间,闻到的是丰收的气息。

早前几年,父母就不种远田了。房前屋后,依然活跃着他们的身影。父亲把近处水田旱地交给了弟弟,自己只留下二分地菜园子。茄子、辣椒,豌豆、南瓜,换了季地种,种到顺手了,也种几行玉米,种几窝红薯,尝个鲜,应个时令。与其说父亲是在种地,不如说在回忆他们的青春年代。

现在,他连菜园子也不耕种了,彻底离开了土地。只有偶尔看到春种秋收的场景,才激起无尽的忆念,勾出一段段劳作画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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