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乡机关的业余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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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5文/张甫雄随笔

上世纪80年代的工作和生活于我而言,遥远而温暖。

1988年我在丹徒县西麓乡工作,那里民风淳朴、百姓善良、社会和谐。在那个年代,乡镇的中心工作除了发展经济外,还要完成一些上级下达的工作任务,群众将它概括为“一定(粮油定购)三上交”(乡统筹、村提留和农业税)外加“肚皮高”(计划生育)和“扛大锹”(水利建设)。这些都是当时乡镇工作中刚性的工作任务。每到夏秋两季上交粮食定购任务和冬春水利建设时,乡镇机关干部都要全力以赴,协力同心,深入一线,指挥并参加战斗。每到这样的时候,乡机关白天很少见到干部的身影,但是一到晚上,乡机关各个办公室却是灯火明亮,十分热闹。忙碌了一天的机关干部有的看报纸,有的看电视,有的借着办公室透出的亮光在井边洗衣服,有的村干部踏着月色星光来向乡领导反映情况,还有的在相互交流工作……

在我的记忆里,在乡机关食堂吃饭,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每到三餐时刻,机关干部齐聚到食堂,说笑着开始自己的填肚工作。那时候机关干部的早餐,除了靠近机关居住的同志外,基本都在食堂就餐。即使是家住镇江市区的同志,有时因下乡工作较晚,赶不上回市区的末班车。有时候即便能赶上,但由于一天的劳累,加上来回奔波耗时多,还增加了路费支出,所以一般很少回家。睡在乡机关,就需在食堂吃早餐。食堂的早餐特别简单,常年几乎不变:稀饭加馒头。有时候食堂的何师傅也会到集镇上去买些油条、烧饼给我们改善一下伙食,调节一下胃口。我的早餐喜欢用咸菜就着稀饭吃。何师傅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在夏秋季经常会去乡镇市场上买回一斤豇豆,晚上放在咸菜缸里用石头压在盐卤里浸泡一夜,第二天早上用菜油加上百页在锅里炒一下,因为只浸了一夜,颜色还是青青的,像绿色的玉,看着那颜色,闻着那直往鼻孔里钻的微酸的香味,嘴里止不住汪了一股清泉,使人胃口大开。组织委员刘蔹葆见后,常常会左手端着稀饭碗,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夹着馒头,无名指和小指夹着筷子在我对面坐下,共同享受这幸福美好的早餐,淳淳的油脂香和扑面而来的酸菜味,绝对是一种美妙的味觉体验。其他同志有时也会一起来凑个热闹。晚饭时,一天辛劳下来的刘委员会买上只有不到一元的乙种白酒,一人自酌。我不爱喝酒,但乙种白酒的土烧香味还是有吸引力的,所以偶尔凑上去喝上一两杯,遇到食堂烧上可口的小炒或红烧肉一类的菜,其他一些同志也会来上两口。刘委员买来的一斤白酒,半小时不到就一扫而光。有时候我也会买一瓶二元多的泗洪特酿,晚上喊上刘蔹葆和其他几位同志小酌一杯,你说我笑,其乐融融。饭后,大家各自点上一支烟,就今天或近期工作议论几句,我从中也了解到基层真实的人和事,这对安排下一步的工作,甚至对关键问题的决策都会起到重要作用。

最有趣的是晚间打牌。我因睡眠不好,晚上不想打,但同志们常常“蛊惑”我,拗不过情面,有时也会去玩上几局。渐渐我发现,纪委书记柏青松和财政所长李和财对家、我和乡长邵福泰做对家为最佳搭档,为什么?因为只要他们一局牌下来,如果赢了,纪委书记会总结三条经验,成绩当然是他的;如果输了,则是问题三个,纪委书记总要补上一句:你水平太低了,出这么多问题!财政所长性格有点急,一般只要打到两局,必然会出现成绩是纪委书记的、问题是财政所长的这样的局面。这时候,财政所长会嚷上一句:“不打了!下次小狗子才和你打对家。”于是在一片笑吵声中结束牌局。但是第二天又和好如初,到了晚上,假如没事,他们两个又会笑着走进我的办公室,要再大战一回,三局两胜。我只要没有特殊事情,也会喊上邵乡长与他们鏖战。当然,两局后必定又是在笑吵声中结束。这时候,一般总是在晚上九点半至十点之间,一点也不会影响我的睡眠和翌日的工作。

当有重大事情或突发事件时,乡镇机关常常在晚上召开党政联席会议或党委会。记得那是1989年的深秋,光明村一村民三年拒不完成上交粮食定购任务,乡政府一位副乡长亲自去做该农户的思想工作,结果被反锁在该农户家中,该农户还自己用竹棍敲脸盆,在村中边敲边喊“干部抢粮了!”我第一时间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派公安特派员和司法助理员把乡长解救出来,并于当晚迅速召开党政联席会,研究处理办法。我们认真核查了该户粮食定购任务的合理性,大家分析研究后一致认为:对该户下达的粮食定购任务是合理的。该农户在村委会和村民小组的多次教育下,拒不履行农民应尽的义务,在本村已造成恶劣的影响,并且影响还在扩大,于是作出决定:该农户必须补交三年定购粮食,并派专人到该农户在外打工的单位反映情况,帮助做好思想工作。考虑到该农户的实际困难,乡政府可以酌情考虑,年底在农业税减免中给予适当补偿。事情结束后,向全乡通报该户处理的结果。乡、村两级按此要求去做工作,最后该农户补交了三年定购粮,年底农业税减免乡政府给予了照顾。在当时法治还不健全的情况下,这样的处理办法得到了干部群众的普遍认可。

春秋季的时候,晚饭后去马路上散步也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西麓街上的马路约1公里长,路边零星的樟树给喧闹的街道增添了宁静而素雅的气氛。银行、邮局、用电所、供销社和几个乡办厂都在路两旁砌了二层楼房,唯有乡办鞋厂砌了三层厂房,显得一枝独秀。我常常喜欢爬到鞋厂的房顶,俯瞰全乡。傍晚时分的西麓在眼帘下,乡机关处于一片葱茏之中,机关南边的一湾塘水,加上塘边的几棵小树和来回忙碌的人影,很像一幅水墨画;抬眼远眺,那一个个错落有致的村庄,炊烟袅袅,晚霞落日,挂在天际;一条条泥土路,像灰白的游龙,蜿蜒在乡村周围;在道路两旁,星星点点的两三层农家小楼尤其引人注目,那是改革开放以来,农民辛勤劳动、节衣缩食,用汗水垒起来的“将军楼”,虽然不够豪华富丽,却也是农民们在小康路上迈出的可喜脚步、结出的幸福果实。

离开西麓乡已经三十多年了,过往的旧时情景,昔日的同事情谊,虽然已很遥远,却仍常常在我的脑海中闪烁,尤其是那些曾经朝夕相处、在一起工作和生活过的乡机关干部。他们中许多人的身影还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依然那么亲切、那么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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