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冰忆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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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07文/范永贵情感

天终究冷了起来,昨夜与老母亲收拾家中冰箱,往外捯饬着炎夏时以及往年的一些存货。六、七十年代人经历过"饥荒"的苦难,万事节约为上,在他们的观念里,只要吃不掉的,扔进冰箱,任岁月如何变迁,拿出来照样能吃。改变老母亲这样 "不可思议"的行为源于她学会了刷抖音。大数据精准定位,老年养生类的短视频让老母亲爱不释手,抖音上"专家"声情并茂的一席话,比我苦口婆心讲N遍都管用。

七手八脚地收拾中,在冰箱底层老母亲冰蚕豆下面,4只盐水老冰棍悠然地躺在那里。这4支老冰棍是今夏酷热时,老婆带着孩子去文化新村批发的,老母亲和老婆的观念一致,再好吃的冷饮都不如这种朴素的盐水冰棍解渴。大概批了10只,可没两天一只没有了,原来是从上层篮网中漏到了下层去了。

冰棍其实大多是扬中以外的说法,扬中的说法是棒冰。看着这4只"悠然"的棒冰,脑海里一个场景如潮水涌现而出:一位头戴"上海"字样的草帽大叔,骑一辆28寸加重型的"永久牌"自行车,车后座上放着一只比自己高一头的绿色的木箱子,上面有两个大大的字——棒冰。一路骑,一路吆喝:"棒冰!棒冰!雪糕、蛋筒、棒冰!"

那时候的冰箱对农村来说不亚于现在百达翡丽、江诗丹顿这样的奢侈品,连埭头的代销点也没有。要想吃棒冰,只能眼巴巴等到每天下午,棒冰大叔骑自行车来到埭上。

关于对棒冰的期待,我的堂姐范文苑至今还有个 "笑话"流传在范家埭:有次埭上聚会,族中长者当着伯父范继平的面问堂姐长大后的理想,长者们认为伯父是个文化人,教育出来的子女必志存高远。堂姐虽上二年级,但天资聪颖,才气远近闻名。长者希望通过堂姐的回答来促动族中晚辈勤奋学习。事实证明,长辈们"忽视"了小孩子的天真无暇,堂姐的回答是长大了要做卖棒冰的,原本的"正面引导"让一众长辈啼笑皆非。这不是歧视"卖棒冰"的,是老一辈的人希望晚辈们还是以读书为重,避免再走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路。若干年后,堂姐不负所望,成为走出范家埭的第一个博士。每逢回乡探亲,遇到范家埭老人,老人们和堂姐的同龄人总会提起这件往事,然后感叹时光之快。虽是一则往事,但足以可见棒冰在70、80后人心中的地位。

"棒冰!棒冰!卖棒冰!"……拉回到棒冰的记忆,那时候卖棒冰大叔的吆喝,比部队的紧急集合哨还要好使,外加几声清脆的车铃声,埭上很快就热闹起来。棒冰大叔只要把自行车撑脚往埭上晒场上一歇,搭着拖鞋的、来不及穿鞋赤脚的、甚至一只脚跨着大杠骑着车的……几乎一瞬间,小孩们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地奔出来,要到钱的就来到棒冰箱边上买上一根,要不到的就扯着嗓子在家里跟家长"嚎".

记得那时候品种比较单一,印象最深的就是那种外面包一层蜡纸的白糖棒冰,2角钱一根,也有赤豆的,好像是3角钱一根。那时候各家都不富裕,一根棒冰对小孩来讲已经是夏天里最奢侈的享受了。

把了钱以后,只见棒冰大叔打开箱子盖,再打开层层棉被,白色的霜气就飘出来,一阵清凉。那时候付了钱,慢慢见到棒冰的一刻,真应了香山居士那句 "犹抱琵琶半遮面"急而不得的心境。那时候也很不理解,大夏天的,盖在厚厚的棉被里的东西怎么不会融化,难道棒冰不怕热?直到后来上了学,问了老师后才明白,那是液化现象。

揭开了包装纸,整根棒冰就呈现在眼前,用舌尖轻轻触碰一下,马上被冰得缩了回来,反复几次,直到舌头已经适应了棒冰的温度,就开始尽情地"含"了起来,甚至都舍不得咬一口。嘴巴里充斥着的是一份冰爽、一份甜蜜,当然还有一份炫耀、一份得意。

天气炎热,棒冰慢慢融化,冰水顺着棒冰棍儿流到了手上,赶紧吸干、舔干,生怕滴到地上浪费了。感觉到整根棒冰融得快断了,就赶紧跑回家去,把棒冰放到碗里,再慢慢继续吃。吃到最后,连外面那层包装纸也不放过,总是用舌头舔N下,连棒冰的木棍也要放在嘴里咂几下,再依依不舍地扔掉,因为那纸、那棍也是甜的、香的。一个个酷热的下午,就这样在吃棒冰中匆匆度过了。

30多年过去了,随着生活逐步改善,吃棒冰便成了平常事。如今老胃因酒伤痕累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为健康考虑,我中止了无辣不欢的习惯,而独独对于棒冰,我还舍不得对其彻底说拜拜,想要有分寸地恋着那份值得回味的口福!此外,写此文不仅仅是怀念儿时棒冰的味道,更多的回味一个时代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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