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机里藏着母爱

知远网

2023-06-02文/刘贵锋情感

初中毕业后,我到离家很远的县城上高中。我和同样来自农村的同桌东子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除了上课,周末我们也常常在一起,一起爬山、学习、熬夜看小说——如果太晚,还会留宿挤同一张床。

寒假过后的一个周末,东子找我自习。在他取出作业的瞬间,我发现他的书包里躺着一台复读机。那时候,复读机是稀罕物。我家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收音机,装一节大电池,能收听为数不多的几个广播电台。平时,我们把它挂在墙上,不可以随便动。唯有中午播放评书和晚上播放新闻的时段,父亲才拿来给我们听一会儿。

一个学生拿着复读机,让我惊奇。

大约是注意到我异样的眼神,东子从书包里拿出那台复读机,对我解释:“前天,我姐在百货公司给我买的,一百多元呢。”说着晃了晃,塞回书包。我们在桌子前做作业,后来东子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写作业,一边顺着东子的方向望去——他枕着手臂,睡得正香。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也照在他的书包上。书包没有完全合拢的缝隙里,银白色的复读机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格外醒目。

那是1999年春天一个周末的早晨。我长久地打量着复读机露出的那一部分,心里涌起一股莫可名状的情绪。我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触摸它,光滑而温暖。那异样的感觉从指尖传来,瞬间遍及全身,使我一阵激动。

那天以后,那个复读机好像在我眼前一直晃动,纠缠着我,折磨着我,让我彻夜不眠。第二个周末的黄昏,我鼓起勇气,打通了村里小卖部的电话,要和母亲通话。我可耻地撒了谎——上英语课要用复读机,学校要收两百元统一买。母亲对此深信不疑,没过多久,便托人捎来了如数的钱。我顺利地从商店里买来了和东子同款的复读机。巨大的欢喜打消了我心底的那一点点不安。

转眼,到了暑假。学校放假,我坐车回家,下车后,和母亲在村口不期而遇。“妈妈!”她的样子让我大吃一惊,我不禁叫出声来。她原来长及腰间的头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头。她的“汉子形象”让我羞愧。看着我嫌弃的眼神,她红着脸嗫嚅道:“天气太热,妈把头发剪……”没等她说完,我匆匆逃回了家。我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不愿搭理她,也不愿出门。

几天后,一个晚上,父亲来到我的房间。他吸着旱烟,沉默了许久。“娃啊,***是为了你才剪的头发。”父亲吸了口烟,继续说:“前一阵子,你向家里要钱。家里没有那么多,***只好把头发剪了卖给货郎客,才凑够了钱。”父亲的话仿佛是平地响起了惊雷,让我如梦初醒。撒谎本已不对,还不理解母亲的苦心……我是多么的不懂事呀!我希望母亲狠狠地批评我一顿,她却抚摸着我的头,微笑着说:“没事的,头发还可以长,我儿的学习不能耽搁。妈愿意。”那一夜,我用被子蒙着头,哭得一塌糊涂。为自己,也为母亲。

随着学生时代的结束,复读机被功能更加强大的播放器代替,成了时代的记忆。但当年我用过的那台复读机被我永久地保存下来,因为那台复读机里藏着母亲对我的爱和期望。

大家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