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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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11文/彭家河散文

雪,是乡下怀才不遇的文人。

在冬天的乡下,比起风或者雨,雪的书卷气实在是太浓了。在某个冬日的午后或者深夜,雪便飘飘洒洒的行走在乡下的山水间,一袭白衣,天马行空,飘逸潇洒,远没有风的萧瑟和雨的嘈杂。风来之时,落木翻飞,杂乱无章;雨过之后,四下泥泞,一片索然。雪飞了,天地间白茫茫的,浩浩荡荡,熙熙攘攘,却毫无声息,无不让人惊叹如此壮观的寂静。雪一到乡间,处处转瞬便文采斐然了。

村里房顶的青瓦越发青黑,在白的雪上有序排列,是工整的竖幅小楷,瓦缝间散出的炊烟若隐若现,亦如满堂书香。四下枯树寂然,线条遒劲,枝上雪白如荧,这便是天工的长卷山水画了。远山起伏,在白雪渲染下,所有的丘壑一览无余,整个山村一片亮堂,天地仿佛近了许多。雪下的乡村,除了黑白的写意画外,也有小幅的色彩。麦苗、松柏、菜蔬,在雪的泼洒下,仍透出浓浓的绿意,这些点缀,反倒让乡村更加黑白分明了。

飞雪的乡村,天空写着的全是诗行,常常无人能懂,因而,雪的怀才不遇也就司空见惯了。只有写诗的文人偶尔与雪相遇,才互相应和。于是,关于雪的句子便从西周一直续写到今天。“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经》中夹着的那片浸透伤悲的雪花,经过春秋战国、秦汉三国、隋唐五代、宋元明清,直到今天,都不曾融化。自从西周的诗人遇见第一片雪花开始,雪花便频频与诗人邂逅,从此诗人的冬天便不再寂寞,有雪或者无雪的冬天也不再荒芜。冬天,雪与诗便是这个季节最为丰收的庄稼。

雪到唐朝,也才华横溢了。雪与诗人们经常把酒当歌,对饮吟哦,雪在唐朝风流无边,与柳宗元独钓寒江、与刘长卿柴门夜归、与杜甫共望窗外西岭、与李白齐悲镜前白发。雪,生活在唐朝,是诗人们的福;诗人,在唐朝遇见雪,是雪千年修来的缘。

雪,带着唐朝的遗风越过灞桥,阅尽人间冷暖,一路绝尘独行。雪路过城市和古代,来到南方或者北方,寻找自己的栖身之地。雪在当今这个尘世也无多少立足之地,南方完全无地可居,北方也只在乡间有一隅之地,即便是在北方乡间,雪也只有三五天的短暂停留。在更多的时候,雪只是文人笔下的一帘幽梦。文人对雪的怀念也如雪的怀才不遇,是那样的持久与悠远。

雪,在川北是难得的客。川北的雪总那么恰到好处,不厚不薄,宛如一层十分精当的粉黛。然而,在雪应该到来的时候,往往却杳无音讯,让这一片土地没有了诗情与画意。在没有雪的冬天,那方水土必然枯涩无味。在这个冬天,雪却不期而至。在城市的惊呼声中,雪却头也不回的走向乡间。是不是因为雪在都市只是玩物?是不是因为雪在城市只是一种欢乐的背景?雪在乡间,雪才是自由的,雪在乡间,雪才是灵性的。在遥远的乡下,纵然孤独,然而,雪至如归。

雪飘在山梁,雪飘在池塘,雪飘在村口的小桥上。乡间一如雪国,如诗如画。然而,我身居的城市,除了灰色的水泥高楼与灰色的荒郊野岭,只剩对雪的向往。

雪,在乡间盛开,却让我居住的城市更加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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