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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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25文/王福友散文

日子过得真快,不经意间,一声悠长的蝉鸣拖着尾音,穿窗而入,在耳畔唱响。

几场雷暴雨过后,黄梅天的意味越发浓厚。闷热,憋气,黏糊糊,仿佛燕语莺声里也夹带了几分湿浊。一切似乎都在表明,在繁花盛开之际,夏一身新装亮相登场了。

这是今夏的第一声蝉鸣,这样的日子,是可以随手记在记事本上的。它不仅仅是又一种声音鸣响于你的听觉,而且是在唤醒你的触觉。或者是有意无意地在提醒你,留意一下两季转换之间的痕迹。这痕迹或深或浅,全凭你在不在意。

很多年,我都在做这样的事情,随手一记,记的是时令,也是感触。当有一天,我翻看这样的记录,或会在一阵冲动下写几行字,几句小诗;或会梳理一下逝去的过往:曾经,是在怎样一个风凉的清晨抑或慵懒的午后,一声不期而至的蝉鸣隔空传来,在我最平淡的日子里画下一个印记,荡起一圈涟漪。

“绿槐阴里一声新,雾薄风轻力未匀。莫道闻时总惆怅,有愁人有不愁人。”很多人和物,也许就在这一刹那被串联起来,想故人,想故园,想心中的切近,想远方之远,想来处与去处,想幸与哀,乐与苦,想那些牵系与剪不断,理还乱。

第一声蝉鸣,发出的是夏至的信号,也是献给夏天热情的唱词。不妨先放下手头的事情,让心静置几秒。你会发觉,这短暂的几秒停顿,在季节更替的大气候环境下,是多么有必要。它多像一尾拂尘,轻轻拂去你心头的燥气,让你虽囚于一方斗室,却能身无所累,静处体悟。

农谚有云:知了叫,割早稻。一听到知了在时令的枝头拉腔开唱,有经验的农人就晓得,春上栽种的早稻要开镰收割了,又要开始一轮忙碌。然而,抢收早稻抢栽晚稻的岁月早已写进历史,那个叫“双抢”的词,也从农事里走失多年,很少再有人提起。

无论人忙人闲,季节从来没有停下脚步等候,也没有加快脚步催促。它有自己的轨迹、规律,也有自己的淡定、从容,不着急忙慌。

忙的其实是人,慌的其实是心,季节按自己的心情,依自己的走势,春复秋往,从来不揣测人心。这是季节给我们的回礼,你可以拒绝,怕只怕会乱了方寸;也可以欣然领受,让自己波澜不惊。

日子过得快也好,慢也罢,都不过是人的矫情,人一旦给所有事物附加了其他因素和成分,事物就因之变得微妙,变得不确切。日子时而风轻云淡,时而狂风骤雨,整齐而又凌乱,清晰而又模糊,才是真实的状态。

我每天陷身日子里,走不出,也不能很好地融入,我与日子保持着那样一种若即若离,我看日子如流水,日子观我似顽石。

有多少时候,我们的身体停下来了,而我们的心马不停蹄。你可曾在夜深人静之时扪心自问,每天都在忙些什么?而为这些忙所做的付出是否值得?是为日复一日碌碌无为的耗损而叹息,还是沾沾自喜于不断追逐中偶得的微名薄利?

第一声蝉鸣在初夏给我们起了个头,随之,一个炎热的夏季将进入它漫长的叙事。我想再美好的季节都会过去的,就像我们刚刚未用任何仪式送走了春天。春天没有任何抱怨,也没有一丝留恋,如我们生命里的一些人,来去无挂牵。

接下来,我会在一声又一声的蝉鸣里,不动声色地将日子一页页地撕去,就像剔除生活的芜杂,丢掉生活的多余。

每天打开门推开窗,多少市声蜂拥而至,身陷在这巨大的漩涡里,有时不由自主,随波逐流;有时也想拼力挣扎,但大多徒劳。我惊觉于一声初夏的蝉鸣,反观自身,亦不过是一颗患得患失的心,在红尘里沉浮。

一声声蝉唱,引我们在季节里穿枝拂叶。恍惚似是昨日,看看又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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