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艺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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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4文/李晓会散文

某一天在微信群里看到朋友发的一张精美的旗袍盘扣照片,精致得令我叹服,那绝对是一种艺术,我想要有何等精致的人儿才可以配得上这等手工艺术的极致呢?

我一遍遍欣赏,很自然,很骄傲地想到了自己与这种艺术曾经是如此的接近。我们小时候,妈妈盘的那些精致的扣子。那时候生活虽然窘迫,可妈妈始终用一双巧手妆点我们朴素的生活,缝衣,做鞋,绣花。虽是粗布衣裳,可也剪裁精当,缝制缜密。

小的时候,棉衣是妈妈缝的,扣子是妈妈盘的那种最简单的一字扣,这种扣子的优点是只要扣上,有纽疙瘩把着门,任你怎样拉扯,都不会脱开,而且经济实用;但是新的纽扣,疙瘩大了扣起来是很吃力的,经常会弄疼我们的小手,但纽疙瘩小了又容易脱开。所以新衣服总要妈妈帮着扣扣子,几次磨合后就容易多了。

后来盘扣子成为妈妈挣钱的一项手艺。那时候,爸爸妈妈的年龄就是我们现在的年龄,可他们的负累要比我们大得多,上老下小都没有收入,仅凭爸爸工资负担全家五六口人的生活很是吃力,妈妈就出去找事情做,给单位食堂帮灶,一天两块钱,贴补家用。闲暇时候就帮家属院的阿姨们做一些针线活,后来同院居住的阿姨见妈妈针线做得好,就介绍妈妈去县服装厂做一些零碎活,比如缝裤边,钉扣子,锁扣眼等,这些活计都是计件的,是可以拿回家来做的。晚上,我们做作业,妈妈做针线,爸爸看书或辅导我们,日子虽然紧巴,但也其乐融融。

缝了一段时间的裤边,服装厂的阿姨们看妈妈的针线确实精细,就把盘扣子的任务交给了妈妈。盘扣子和绣花一样,是针线活里顶尖的技术活,条子要缏[pián]得很细密,针脚深浅要一致,造型要精致等。妈妈盘扣子,从来不买现成的条子,她说买的条子"光的很",盘的口子容易走型。每件衣服都要自己亲手条子,这样盘出来的扣子才有型有棱角。

妈妈先将缏[pián]好的条子对折取其中间挽纽疙瘩,手、嘴并用,三下两下,一个圆实的死疙瘩就挽好了,一会儿的功夫,妈妈身边就躺着一排拖着两条长尾巴的纽疙瘩。接下来再做造型,就是最细致的活了,妈妈把条子分别向两边严丝合缝的卷起来做成蝴蝶翅膀,再用针线在反面固定好,盘好的雌雄纽扣结成一对一对蝴蝶,妈妈要花上时间好好端详,追求完全的对称美,有些稍不合意,妈妈就拆开重新盘,直到她自己满意为止。后来我们搬家几次,每到一地,妈妈都会去当地的缝纫部,专门为他们盘扣子,因为那种活计费事费时,一般人都不愿意做。妈妈之所以愿意做,是因为盘扣子比其他活儿挣钱多一些。

我的结婚礼服就是妈妈亲手做的栽袖棉袄(一种是平袖,就像我们现在说的落肩袖,这种做起来要容易一些),颜色搭配很传统,也很经典,选材是质地非常好的中国红软缎面,带有金黄色的小梅花,再配上黑色的蝴蝶盘口,穿在她的小女儿身上,那天,我是妈妈最满意的"作品".到现在还有我结婚时妈妈做的两件织锦缎棉袄未上过身,都是妈妈亲手缝制,亲手盘的扣子。

人们越是夸妈妈活儿做得精细,妈妈就越是追求美的极致,也乐在其中。在妈妈专心致志做这些手工活时,她会轻轻的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遍一遍,小曲儿和妈妈手中的活儿细腻得如同妈妈的心思,她唯恐哪一个针脚浅了,哪一个针脚深了。可很多的时候我发现妈妈的脸颊上流下泪来。小的时候,我不懂妈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流下泪来。等长大了,我懂了,妈妈的泪,辛酸远多于幸福,这时我不再替妈妈擦眼泪,我倒是希望泪水能尽可能的多一些,带走妈妈心中的不畅快。生活有时候会把一个要强的女人"教唆"成一个浑身带刺的怨妇形象,也会把一个坚强的母亲打磨得与世无争,但有时候会用泪来宣泄对于命运的抗争。而她最终选择的还是委屈自己。妈妈的一生就是我们活的教科书。

一个能精致生活的人,她的心是容易受伤的,她会用自己双手能成就的一切精致来修复心灵。妈妈就是这样的艺术家,她所做的每一件针线活都是上乘的手工艺品,她那双手应该是为艺术而生的。我毫不夸张的说,妈妈做的那些手工,要比现在好多民俗博物馆的展品精致得多。可大多数时候那双手又不得不为生计而劳作,镰刀,锄头,铁锨,甚至踏胡基那种活计都要妈妈那双手亲力亲为。

现在看来很艺术的针线活,妈妈那个年代的女性认为是最平常不过的。妈妈也觉得她虽会做这些,可没有上班的阿姨们有本事,能挣工资养活孩子们。所以那时候妈妈也不主张教我们做女红,总是说"好好念书比什么都强".遗憾的是我们书没念成,针线也不会做,白白让妈妈的手艺失传。

妈妈就是我们最亲最近的艺术家,她经常说的话有一句是"日子贫富是个啥,只要过得有模有样。"妈妈嘴里的"有模有样"往小里说就是千层底的布鞋,描龙绣凤的门帘、枕头绣品,各式各样的盘扣等针线活计要做的极其精致,捍罄锼稻褪亲鋈俗鍪掠泄嬗芯兀这就是妈妈的生活艺术。而我们在相对优厚的生活条件下,要过得"有模有样",像妈妈做手工一样,在庸常的生活中有一些艺术的点缀,那不愧为一种锦上添花的人生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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