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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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24文/吴从惠美文

小年一过,节日的气氛就渐渐地浓郁起来。养了猪的人家,开始杀年猪。

村里每天总有几户人家杀猪,天不亮就被猪的号叫声惊醒,叫声此起彼伏。杀猪一般在自家厅屋门口,主家早已摆好了一条长凳,几条棕绳,几只大木盆,其中一只盆里放了点清水,还加了盐,用来接猪血。还有主家请来的几个后生,帮忙捉猪的,隔壁邻居知道这家杀猪,也站在边上看热闹。

屠夫一到,主家就把养了一年多的肥猪从猪栏里放出来,赶到门口。一帮后生一拥而上,有人拉前腿,有人扯后腿,有的扯尾巴。屠夫则带着一把弯铁钩,勾着猪下巴,另一手扯住猪耳朵,几个人一合力,把猪架在长凳上。猪一直号叫着,四肢乱蹬,挣扎着,拼死挣脱。旁观者有时也上去帮忙摁住。在猪的尖叫嘶鸣声中,屠夫迅即从地上拿起锋利的长刀,对准猪喉咙刺去,直抵心脏,只见一股血流随着刀的取出从孔中喷涌而出,直喷在早已备好的木盆里。主家赶紧用小碗另接一点,端走,洒在猪舍门框上,并贴上“六畜兴旺”红纸。这边,猪的叫声渐渐地弱下去,最后,短短地咕噜了一声,四肢不再动弹。

那几个帮手又把猪合力抬到大木盆里。主家挑来了两桶滚开水,屠夫用勺子浇在肥猪身上。头部等地方要多浇几次,过一会,翻个边,继续浇,像是给猪洗澡。浇得差不多了,屠夫又取出一把大剃刀,在猪身上利索地剃毛。成团的黑毛白毛刮下,猪变成了白通通赤条条的裸猪。屠夫在猪蹄上穿个孔,穿上棕绳,把猪整个倒挂到了门框上。再从猪蹄上吹气,把猪吹得膨胀起来,使拔毛更容易。然后,开边,取猪下水。再把剖开的猪取下,平放在案板上。根据主家要求,取出前后腿。腰间肉分成四五斤左右一块。

旁边看热闹的人偶尔说话,“这只猪总有两百斤吧”“板膏厚,油真多”“昨天那家杀的一只没这只重”。主家听到乡亲的夸奖,眉飞色舞,“等下都过来饮汤哈,吃萝卜团。”这是客气话。那时,肉多珍贵呀,一只猪还没杀,猪的哪块送给谁都已经认认真真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自己吃的,只有猪头等少数几处,或红烧或盐浸或干晒,一年待客全靠这。

冬天里,白萝卜正出产,多掺点萝卜,把兄弟姐妹以及帮忙的人请来一起撮一顿,也是犒劳自己,叫饮汤。

余下的工作就是送肉了,我们这里叫送汤。

送的对象主要是长辈,尤其是外公外婆大舅小舅等娘亲。送肉,带有辞别旧年,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的意义。猪腿及猪心猪腰子,都是送给最尊贵的长辈。这项工作一般由小孩子代劳。送汤等于过人家,总有好的吃,小孩也乐意做。

正月里待客,一般都有碗霉干菜扣肉。这是一道招牌菜,也是道面子菜。主家会热情招呼客人吃肉。客人也懂规矩,夹点霉干菜吃就行了,肉还要招待下一拨客。如不懂味直接吃了,东家是不高兴的。如果诚心要客人吃,东家会把肉夹到客人碗里,再夹烂,客人也就不好再夹出来了。

我家养猪少,一般只完成派购任务,很少杀年猪。多是舅舅大姨家派人给我们家送汤。另外,去食品站凭票购几斤。这还得按人头,每人半斤。

砍回来的肉,肥肉先切成肉丁炼油。母亲煮菜,有时用炼好的膏油,用小汤匙挖点。经常是从盐罐中夹出一小块肉丁的肥肉或板膏,在烧热的锅子里快速转一圈,迅即夹起,放回盐罐中,下次用。炼完油的油渣,香喷喷,还热,抓一块丢嘴里,嗄崩脆。炒辣椒炒豆角拌辣椒灰,都是绝配。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政策稍宽松,恢复了集市贸易。农户完成派购任务后,可将多养的猪挑到市场销售。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分田到户,家家养猪,不再上交,农民生活慢慢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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