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山区，山路崎岖，一辆客车喘着粗气，蹒跚摇移。车窗里，一双清亮如水的眼睛，充满好奇地读山、览水，望天上时而飘过的洁白“羊群”。
车停在山脚下，一群人来迎接这个支教姑娘。支教姑娘操着一口动听的普通话，学生们则说土语，颇不协调。末了，校长客气地说，咱这儿比不得你们城里，条件差，多担待，我代表孩子们谢谢你啦！
宿舍是事先安排好的，新楼，粉白墙壁，就是摆设太简单：木板床，小凳子，三斗桌，屋顶吊着一支日光灯。
支教姑娘，站在乡下的土坷垃里，有一种不忍直视的美，可是，只一天，她就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了。
支教姑娘的声音甜美，学生爱听。支教姑娘的话，学生更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学唱歌，做游戏，学生觉得新老师有趣，不严厉，不生气，像邻家姐姐一样。
备课、写教案、上课、做游戏、批改作业、写反思笔记……支教姑娘从来没有这么忙过，从早上睁眼到晚上合眼，净忙学生了。
支教姑娘夜里还做梦，梦见班上谁和谁打架，打得不可开交。她一急，醒了。墙旮旯里老鼠吱吱吱吱，窗外猫头鹰咯咕咯咕，吓得她周身起鸡皮疙瘩，瞪着眼睛一直挨到天亮。
没有餐厅，吃饭成了大问题。支教姑娘每周回城一次，带来一大袋子熟食，先吃两天软和的，过两天馍变干，咬起来费劲。到了第五天，馍已经像摔不碎的石头。没事儿，泡进开水将就着吃，反正忙着看书写字上课，是顾不上品味的。
学生散漫，不到校是常有的事。支教姑娘皱眉，这咋行？只身去家访。那个老旷课的学生，家长是个蓬头垢面的疯子，不会交流，对着她傻笑，用手拉她的长头发。她没恼，还拿出了自己的生活费，塞给低着头自卑得不行的学生，鼓励他，要好好读书。
乡下孩子爱生事，砸了人家没熟的西瓜。瓜农堵在校门口，伸出巴掌来掴惹事的孩子。支教姑娘以柔弱的身体挡上去。瓜农说，他砸了我的西瓜！她说，他是俺的学生，不准打！一个“俺”字，夹在普通话里，显得十分有力！
学校来了支教姑娘，不再那么沉闷。同学们也张口就会唱“小呀小苹果”了。总之，清风徐来，水波兴起。
有一天，支教姑娘接了男朋友的电话后，哭了一夜。同事说，走吧，当个支教老师，三年合同结束，啥也不落。咱这穷山恶水的，还耽搁终身大事，划不来！
支教姑娘停住了抽泣，说“我愿意”，就起身去招呼凑在窗外的学生。学生和老师一样，刚刚哭过，红着眼睛，这会儿正对着支教姑娘，从挂满泪珠的脸上，绽放出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