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果、糍粑、年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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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11文/付娟娟情感

对年的记忆,总是跟吃有关,印象最深的是童年里嘎嘣脆的脆果、阁楼上软糯的糍粑、热热闹闹的年猪饭。

本地习惯把糖果叫脆果,炒好了的脆果放在篮子里,一颗颗圆圆的糯米果裹着糖,咬一口,又酥又脆,粉末儿直往下掉。小时候,脆果都是父母自做,腊月二十几,母亲就开始做脆果坯了。糯米蒸熟,反复揉搓,坯子在母亲的手里变得细腻黏滑,切丁,晾着,几天后坯子蒙上一层白白薄薄的膜,变得小石子一样硬邦邦。炒脆果则是父亲的活儿,没有油,用河沙炒。吃过晚饭,父亲把大铁锅架到土灶上,灶膛里红红的火苗呼呼笑着,铁锅红了,哗啦倒进半锅沙子不断翻动,沙子微微热后放入脆果坯子,父亲用力翻动着锅铲,沙子沙拉沙拉响,白色的脆果在褐色的河沙里翻滚膨胀,像一个个鼓起来的鱼鳔。炒好的脆果还要上糖,几块长方形的黄糖熬融,化为糖水,盆子里一裹一滚,白色的脆果就披上了黄色的外衣,捏起一颗送进嘴里,香酥脆甜,入嘴就让人眯上了眼。而小时候的我们,常常围在火灶边,不等脆果裹好糖,就已经吃得肚子滚圆了。

除夕前一两天开始打糍粑。这可是个体力活,可一年到头在田地劳作的农民哪个会没有这点力气呢?抡着锤子,黝黑的脸庞上是满足的笑容。糍粑槽是好大的一截老树中间挖出一个坑,笨重厚实,一家一家轮流用,每逢打糍粑,总能看到叔伯们"哎呦哎呦"抬着糍粑槽这家进那家出,小孩们跟在后面,满村乱窜。小时候,日子不富裕,但每家每户断不能不做糍粑,否则,村里便会有人说:"看看,看看,一年到头,粑粑都做不起两个。"言语里很是瞧不起的味道。小军家人口多,每年都打两三百斤,白米粑不够吃,就搭配着做红薯丝粑、木薯粑。做糍粑要趁热捏好压扁,放到阁楼上晾到半干,泡到大水缸里,正月下地直到清明踏青,扛着的锄头把儿上吊几个糍粑晃悠晃悠。中午时候,田间地头扒拉几根干柴,一会儿就冒起了袅袅的烟,糍粑的香味就落到花生的种子上,落到黄豆的种子上,种到黑土地里。

妈妈很勤快,养鸡、养鸭、养猪,就为了年终时候也在灶头挂上几竹竿腊肉。杀年猪总是在凌晨三四点钟,天未亮,皮了一天的我正睡得熟,突然被猪嗷嗷的嚎叫声惊醒,蒙眬中听到嘈杂的声音:"快,抓着脚。""拿盆,接猪血。""水呢?烧开了没有?舀水来。"杀年猪时妈妈总是第一个起床,大铁锅烧好水,煮一大锅饭。煮菜是杀猪的男人们的事情,妈妈就一家家去叫:"三伯娘,今天杀猪,早上去吃饭啊!""大伯爹,杀猪了,等下去喝两杯啊。"除了小孩,同宅门的每家都来一个人,围着桌子,小锅米酒在火上冲着酒壶盖子咕噜咕噜,乐呵着,卷一支烟抽着,慢慢喝。妈妈则计算着需要再砍几块猪肉,给前村的姨妈送一块,给后村的表舅送一块……

正月里走亲戚,我跟着妈妈高高兴兴去外婆家,舅爷表叔每家一包脆果、一挂腊肉,住三五天准备回去了,舅娘表嫂水缸里捞几个糍粑,封一个红包,去时一担,回时又一担。脆果、糍粑、年猪既是一年劳作的幸福满足,也是血脉相连的礼仪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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