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鱼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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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17文/魏益君美文

在我们家,母亲喜欢吃白鳞鱼,是大家都知道的。每到节假日,白鳞鱼这道菜是必不可少的。

母亲钟情白鳞鱼这道菜,缘于一段辛酸往事。上世纪七十年代,人们的生活大多还在温饱线以下,过年能吃上肉已经算是奢侈了,像白鳞鱼这类食物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当时,村子里过节能吃上白鳞鱼的只有张大爷家。张大爷的儿子在县城上班,每到节日都要带些回来。这种鱼很贵,在乡下很难买到。每次张大爷家煎白鳞鱼,他家的院墙外,都会围着一帮小子。煎白鳞鱼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惹得一帮小子馋涎欲滴。

那时,谁家过年待客能借到张大爷家的白鳞鱼,算是最荣光的事了。既然是借,那就要还,所以,饭前主人总要红着脸告诉客人:鱼要还的,不能破了身。即便不能吃,客人嗅着白鳞鱼的香味,再用筷子蘸一下黄灿灿的白鳞鱼油,就已经心满意足,饭后还会到处炫耀,夸主人待客周到。

记得有一年春节,我们家来客,母亲为了面子,也借来了张大爷家的白鳞鱼。那鱼不知被多少人家借过,已经被油煎得硬梆梆的了。但即使这样,当鱼放在锅中油煎时,香气还是弥漫了整个小院。那顿饭,也许是母亲忘了告诉客人,还是客人忘了这鱼的特殊性,反正这鱼是破了身。等母亲发现时,已经晚了。母亲颓然地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我可怎么还啊!

客人走后,母亲守着被客人吃了一半的鱼整整坐了一夜。第二天,张大爷不见母亲还鱼,上门来要,母亲端出客人吃剩的鱼,无言以对。张大爷急了:俺们老二家还要待客用呢,你怎么弄成这样?

母亲万分为难,只是低头不语。是啊,当时别说家里没钱,就是有钱,在乡下也买不到啊。张大爷无可奈何,边走边悻悻说:买不起就别借,吃不起就别逞能!

张大爷的话像针刺般扎着母亲的心。母亲将鱼重新油煎了一遍,让我们几个孩子吃了。母亲还发狠说:我要加倍偿还张大爷家的白鳞鱼,还要你们年年都吃上。

就在那一年,母亲来到镇上,央求一位裁剪老师傅教她缝纫技术。受不了母亲的软磨硬泡,老师傅收下了母亲。在当时缺少劳力的家庭里,母亲的举动,着实招来乡亲们的不少非议。

半年后,母亲出师,回村开了一个门面,靠着加工和为乡亲们缝缝补补,招揽了不少四邻八乡的客户。年底,母亲挣了不少工分,还赚了不少零用钱。过年时,母亲专门去了趟县城,买回几条白鳞鱼,除了送还给张大爷两条,我们家也破天荒地吃上了白鳞鱼,成了村里第二家过年吃白鳞鱼的人家。

从那以后,我们家每年都会吃上白鳞鱼,不仅过年吃,节假日也吃。母亲怕我们吃腻了,还想着法地做鱼,做鱼的技术越来越好,做硬香酥可口,做软入口可化。

一条白鳞鱼激发了母亲的斗志,也成就了一番事业。改革开放后,母亲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缝纫店,经营成一个极具规模的服装厂。

每到节假日吃鱼,母亲都会夹起白鳞鱼若有所思,那神情分明在提醒自己,也像在告诫我们:人,应该怎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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