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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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16文/章中林美文

周末,逃离高楼大厦,我奔向一百多里外的家乡。每天在密如蛛网的城市里生活,心始终被绷得紧紧的,不能呼吸。一下车,迎面绿油油的稻田就送来清新的空气,让人的胸襟为之一舒。到家也就四五里地,再坐车没有了意义,还是安步当车,从小路回家吧。

盛夏时节,稻田伸展开去,就像一张绿毯。你的目光如果追着那绿意奔跑,会发现阳光比你还淘气,它故意地在你的目光里跳跃。明明你已经捕捉到它魅惑的眼,它却一个趔趄,栽进了叶片里;明明你赶上了它的脚步,它却又一个转身,脚一踮,向你胸前蹿来;明明它随着你的目光亲昵地游走,你一不留神,它却浅笑着,隐没了身形,让你无处寻找……年少时候,我就喜欢打着伞,站在稻田边,眯着眼睛,眺望着深绿的稻田发呆。

早稻开始扬花、灌浆了。插下去细如针尖的稻秧,现在已经是水竹一样,蓬勃的一捧捧了。稻花是不显眼的,浅白,细碎,仿佛有些弱不禁风,却依然向着太阳昂着头,欢笑着。如果单看外表,稻花实在太平凡了,似乎连一些香气都没有,但却正是它们给农民带来了秋天丰收的喜悦和满足。寻常却不平常,自信却不自卑,这不也是农民的写照吗?

这时,正是给早稻打岔口最佳时期。打岔口就是给水稻追肥。一次岔口打下去,早稻至少要增产两成,谁能怠慢呢?打岔口不能在有露水的早晨,复合肥如果粘在稻叶上,就会烧伤叶片。打岔口一般都选在无风的早晨或者是傍晚时分。早稻长得密实,叶片像小锯片,卷起裤管就下田,你的腿就会被它划出一道道的血痕,因此,裹上绑腿是必要的防护。少时,我最喜欢跟着父亲打岔口。一把肥料抓在手里,随手一扬,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一粒粒的肥料落在叶片上窸窸窣窣地响,像细雨敲窗,又像窃窃私语。听着这轻快的呢喃,我似乎看到万重金色的稻浪涌到了我的眼前,推着,挤着,欢闹着。

走过水田,就是旱地。棉花长得像小树一样,几个农民站在其中,只看到一张脸。棉花的叶子像蒲扇一样,一层层的,让你看不清地里的虚实,但却挡不住那棉花要开花的热情,它们冷不丁地就从棉叶间钻了出来,对着你匿笑着。棉花开花最是有趣了。初开的时候是淡黄的,却并不怎么鲜明;接着黄色消隐,变成纯白;然后白色从顶端退去,变成粉红的;最后,变成焦黄色落下。小时候,我最喜欢做的游戏,就是找棉花到底有几种颜色。父亲说棉花有无数种颜色,无论哪一种都让人感到快活。可是,我却是不快活的,因为直到现在,我也只能数出这几种颜色,或许是我的眼拙,抑或是我的词汇贫乏吧。不过今天,我理解了父亲话的意思——棉花有多少种颜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朵花就是一个棉蕾啊。

过旱地,下面就是一口当家塘。塘堰上,垂柳拂岸,舒展着自己的柔情;水塘里,荷叶层累,流泻着墨绿的豪情。垂柳之下,有蜻蜓在翩跹,有鸭子在嬉戏;水塘之上,有荷花在绽放,有荷香在满溢。没有蝉声,也没有孩子的嬉闹声,这多寂寞啊。水塘当年给了我们多少欢乐啊!折柳枝扎帽子,爬柳树捉鸣蝉,卷蛛网粘蜻蜓,打荷叶做衣服,钻水底拔藕钻,摘莲蓬喂馋虫……最喜欢的是把自行车的钢丝烧红折弯,到塘堰的石头缝里钓黄鳝。一条就是三四两,我还曾钓到过一斤半的黄鳝——那家伙蛇一样的,就是今天想起来,我都有些得意。

一路走来,尽管如水的岁月不再回头了,但是回头望望,却又让人浮想联翩,心潮澎湃。那逝去的一切似乎又和小路重叠在一起,立在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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