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麻花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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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文/周永先情感

自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扎着一对麻花辫,大大的麻花辫乌黑光亮,搭在双肩,垂到胸前。

每逢下雨天,母亲不用外出劳作,便坐下来为全家老少缝缝补补,我们几个孩子就围在她身旁玩耍。我最喜欢拨弄母亲的头发,不知不觉手就会摸到她的头发上。母亲的一根麻花辫,我一只手握不住,拿在手上沉甸甸、滑溜溜,用辫尾刷自己的脸蛋,痒酥酥的,忍不住咯咯笑……突然,我发现母亲的头顶好像有一缕白发,顺着光线找去,又没找着,原来那是头发反光。

母亲每次洗头发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只见她拆开两根大麻花辫,满头乌发波浪似地铺满整个后背,待头发干了以后,将头油润在梳子上,梳到头发上,香香的、亮亮的。母亲用灵巧的双手,三下两下就把一对大辫子编好了,服服帖帖地垂到胸前。我曾多次偷偷将母亲的头油抹在头发上,然后模仿她编麻花辫,但总是编不好,不是大小不匀称,就是编反了。

2000年,那时我出嫁不久,弟弟妹妹还没成家。年近五十的母亲头发依然乌黑浓密,好像还长长了不少。然而就在那一年的11月,我的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母亲一夜之间头发白了许多。年底回家,看到窗前放着一把头发,用橡皮筋扎着,近两尺长。我问母亲怎么回事,她说,自从父亲去世后,她一直睡眠不好,吃东西也没有胃口,头发掉得厉害,没事时就把掉的头发整理在一起,现在居然聚了这么大一把。后来听母亲说,那束头发被来村里收头发的贩子收去了,还给了一百多元钱。

以前我家种了一大片桃树,每年要摘一两千斤桃,自己吃不完,便摘下来卖钱。父亲去世后,就只剩母亲一人打理桃园。又是一年摘桃季,母亲打电话叫我回家摘桃吃,我答应着:"这段时间有些忙,过阵子才能回来。""哦!"母亲答应着。虽然母亲没说什么,但我察觉到她不同寻常时的情绪,是失落?是挂念?当时我也说不清楚。于是,我决定给母亲一个惊喜——立刻动身回家。当我突然出现在母亲面前时,我和母亲的眼圈都红了——只见母亲头上用纱布一圈又一圈地包扎着,鲜血从纱布里渗出,一片殷红。原来,母亲凌晨三点钟起床,摘桃给果商,在往车上运桃的时候,由于天黑,不小心从车上掉下来,把额头磕破了。

2013年,弟弟妹妹也相继成家,生活条件逐渐好了起来,然而,母亲却患了癌症。手术后就要做化疗,医生让母亲剃光头发,因为化疗会掉很多头发。母亲犹豫了几天,最后让妹妹带她到理发店理了发,头发剪得很短,只剩一截发茬。刚开始化疗,母亲感觉还行,但之后便吃不进东西,喝水也吐,而且头发茬也不断脱落。母亲用指甲扯头发茬,也让我帮她扯。晚饭后,病房里其他病人都出去散步了,母亲坐在椅子上,我找来医用胶布,贴在她的头发上,顺着头发生长的方向扯,胶布扯下来时,上面贴了密密麻麻的头发,比用手扯的效率高很多,我们笑了,笑着笑着,我们哭了……

我和妹妹遗传了母亲的基因,也有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经常引来同事、朋友、路人羡慕的眼光和赞美,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母亲的那对麻花辫,一直垂在胸口,想着母亲也曾是个聪明可爱的小女孩,也曾是个活泼清纯的青春少女,也曾有过初为人妇、初为人母的羞涩和喜悦……一晃眼,母亲已离开我们六年了,对她的思念贯穿于我的日常生活中,快到清明节了,只想问一句:母亲,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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