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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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文/乐冰故事

一块钱,对于现在家庭富裕一点的孩子,是个小数目,引不起他们太大的兴趣。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前期,一块钱的身价就不同了。那个时候,物价也便宜,在我的老家安徽宣城,米,七分钱一市斤;鸡蛋,五分钱一枚;一斤上好的不吃饲料的纯农家猪肉,只要七毛三分钱。可想而知,一块钱,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是多么的重要。

记得我七岁那年春节,母亲给了我一块钱压岁钱。以前过年只给一毛、两毛意思一下,因为那一年寒假期末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一,为了奖励我,母亲破例了一回。我揣着这一块钱压岁钱,从初一揣到了十五,没舍得花掉一分。这是一张崭新的一块钱纸币,非常挺刮,拿在手里摇几下,会发出唰唰的响声。放在鼻子前嗅一下,还有淡淡的墨香。晚上睡觉前,我都要仔细地欣赏一番,然后再揣进贴胸的口袋里,才肯睡去。本来,这一块压岁钱母亲打算到了正月十五还得还给她的。这是我们家的规矩:小孩子家收到的压岁钱,在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得"交公".

因为这一块钱在正月十五晚上要"交公",所以,正月十五的中午,母亲让我拿它去打酱油。虽说不敢违抗,可心里还是不太情愿。我磨磨蹭蹭地拿着酱油瓶在街上瞎逛,故意不进供销社的大门。我是多么希望这心爱的一块钱能在我的口袋里多呆一会儿。

也许是我反复拿出来,也许是我的心事过于集中,在走进供销社大门时,我一摸口袋里的那一块钱,居然不见了。这下可把我吓慌了,后背直冒冷汗,我赶忙沿着刚刚走过的路寻找。可找了几个来回,哪里还有那一块钱的影子?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在寻找那一块压岁钱的下落,希望出现奇迹。

当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彻底绝望了!我不敢回家,怕母亲打我。可回到家,母亲竟然奇迹般地原谅了我。我躲在门后伤心地哭了。我对母亲说,等我长大了一定挣一百块钱还你。母亲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泪水淌在我的脸上。

我知道母亲比我更心疼那一块钱,比我更清楚那一块钱的份量。一块钱可以买十几斤米,搭配一些山芋、野菜,可以供全家人吃好几天;一块钱可以寄给在乡下务农的爷爷,买些药,治治他的老寒腿;一块钱还可以给我买好多本连环画,我做梦都想得到一本《渡江侦察记》……

我又想起了一件事,也是与一块钱有关的事。

那一年,中午放学回家,经过我家门前的那条胡同,在百货公司仓库门口发现地上躺着一块钱。我看看四周没人,赶紧把这一块钱捡起来,放进了口袋。

我家的家风非常严,捡了东西是不敢拿回去"报喜"的,可这一块钱我要不要告诉母亲呢?我心里很纠结。

那个时候,我的口袋里很少有过零花钱。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班上有个姓马的同学和我打赌时的情景:

"发斌(我的小名),别看你爸爸当干部,你的成绩比我好,可你身上的钱没有我多。"马同学挑衅道。

我默默地看着他,心里不是滋味。

"你要是现在掏出五分钱,我愿意赔你一块钱。"他指着我说道。

我确实掏不出五分钱,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只能咬着嘴唇委屈地跑开了……

可现在好了,我捡到了一块钱,明天我敢同那个瞧不起我的同学打赌"报仇雪恨了"!

但是,捡到一块钱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母亲,我的心里实在憋得难受。我终于忍不住,如实地告诉了母亲。

母亲摸了摸我的头,表扬了我,并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一块钱呢?"

我不好意思把心里的真实想法告诉妈妈,只好说:"妈妈,我听你的。"

母亲冲我点了点头,说:"捡到东西就要还给人家,这才是我的好孩子。你想想,人家丢了东西多难过、多着急啊,如果我们把钱还给人家,人家心情就好了。""可我不晓得是谁丢的,怎么还给人家啊?"

母亲说:"你在哪里捡到的,就放在哪里吧。你现在就带我去,也许人家会回来找的。"我乖乖地领着母亲来到百货公司仓库门口,把那一块钱放在了地上。

"是这里吗?"母亲问。我点点头。

"妈,要是别人捡走了怎么办呢?"我忍不住问了一声。

"别人捡是别人的事,我家的孩子不允许!"母亲的语气很坚定。

"为什么要这样啊?"我很不理解地问道。"现在,你还不懂,等长大了你就懂了。"母亲以教训的口气对我说。

母亲怕钱被风吹走了,她找来一块小石头压在钱的一角,这才放心地拉着我回家。

母亲只读过小学,当时在一家服装厂做工,多劳多得。为了多挣几块钱,她总是把没有干完的活带回家干,经常加班到深夜,就是这样苦做苦累,一个月也才领到十几、二十块钱的工资,但她总是教育我"不义之财要不得".

四十年过去了,许多事情也淡忘了,可母亲的教诲像一盏明灯,一直在我心底里亮着,伴随我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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