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食品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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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1文/王秋女随笔

生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人,似乎记忆里都有一间食品商店。在我老家的那座城市里,这间店叫迎春,那条街叫巾山路。那时的街道都有着某种相似的气质,街道宽敞整洁,两侧的法桐遮天蔽日,建筑质朴大气,色调素雅沉稳,行人的脚步不疾不徐,神情不焦不躁。

巾山路在那时是主街道,迎春食品商店的左边是第一百货商店,右边是新华书店,对面是人民影剧院,是小城最繁华热闹的所在。食品商店的门口还有棵百年银杏树,树干粗得要两个小伙伴手拉手才能抱过来。那时银杏树可不像现在那么常见,秋天,在树下捡一捧金黄色小扇子似的银杏叶当书签,或者拿来做树叶拓印画,都很受欢迎。

每个孩子经过这棵老银杏树,就挪不动脚步了。在孩子的眼里,那不是食品商店,而是间魔法商店,彼时我有限认知里所能想象得到的一切美味零食,几乎都集中在那儿。各种糖果、巧克力、蜜饯、糕点、汽水、果子露……我最渴望得到的是造型像一个个小酒瓶的酒心巧克力,小心地剥开薄薄的色彩鲜艳的锡箔纸,放进嘴里,舍不得咬开,有点兴奋地期待着最里面那一丁点儿略带刺激性酒精的糖浆味道。

那时的零食都放在一个个玻璃柜里,特别是糕点蜜饯类,多没有外包装。"桔红糕",也是我喜欢的一种零食,一颗颗半透明的玉石色小糯米球,中间嵌了一缕橘红色。看着那些小糯米球在玻璃柜里挤挤挨挨,我站住不肯走,然后眼巴巴地盯着我爸。

爸妈极少给孩子零花钱,我口袋里通常空空如也。好在爸妈虽说不主张孩子拥有支配零花钱的权利,但基本是有求必应。尤其是我爸,他自己就好吃,对我们又宠,我妈的口头禅就是家都被你们吃穷了!现在回想起来这话倒也不能算夸张,上世纪80年代,父母工资不高,要养三个孩子,日子本就不宽裕,还要吃得好,确实有点为难。

常给我们买的还有高粱饴、太妃糖、山楂饼……我能记住这些,多是跟生字有关。譬如小时候高粱饴的"饴"字我不会读,读半边念成"台",而我们方言中"饴"的发音同"叶",听爸妈称之为"高粱叶",很奇怪,高粱叶怎么能做成糖果?酸酸甜甜的山楂饼好味又价廉,是我爸的最爱,他说吃山楂饼还能消食,每次我们如果吃多了不消化,我爸不给我们吃药,而是买山楂饼给我们吃。那时的山楂饼是小小的一卷卷筒状包装,粉红色的外包装纸上印着生产厂家。

迎春有个西点部,那时的西点种类很少,记得有次新推出一种圆圆的大面包,上面撒着缤纷的红丝绿丝。大概是孩子的视角,记忆中这面包无比巨大,我爸每次排队都会一口气买上好几只,带回家给我们当早餐,切成小块一家人分食。这种面包是用啤酒花发酵的,特别蓬松,切开时一股啤酒花特有的香气就从气孔里窜了出来,口感松软又很有弹性。有次我爸带我出来,买了只这种面包,据说我竟然一个人吃完了,现在想来都有点难以置信自己当年竟有如此好的胃口。后来又推出种蛋糕卷,外面只是薄薄的一层蛋糕皮,里面灌满了白脱油,好吃得一塌糊涂。

还有次是暑假,我爸带我去新华书店买书,买了书后去迎春的冷饮部吃冷饮。我坐着等,他去排队,烈日炎炎,冷饮部人满为患。等了很久,才见我爸端着一个托盘从人群里奋力挤了出来。托盘上是两个描着细金边的小碗,凉冰冰的糖水里泡着一块厚笃笃的白色东西。早忘了叫什么,连味道都记不起来了,想来应该不太好吃,但跟我爸吃冷饮的情景,在记忆里却鲜明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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