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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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08文/张永方情感

前几天,路过小时候挖药材走过的小径,早已人迹罕至,思绪一下回到三十年前。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在三姊妹中,我排行老幺,上有一个哥和一个姐。因我个子小,重活苦活累活都由哥和姐担任,我的任务就是放牛。我至今都记得,放牛时随时会拿把小锄头,有时背个小背篓,有时连背篓都不背。一年四季,遇到什么药材就挖什么药材。

父母憨厚老实,一年除了在我出生前半年分得几亩贫瘠的土地上栽种传统粮食外,根本没有其他营生,我入学前跟着长兄到学校,看到其他小朋友买3分钱一杯的葵花而自己包里一分钱也没有,看到小伙伴吃东西,自己就跑到一边去躲起。

穷人家的孩子早懂事。一次偶然,让我对挖药材情有独钟。

一次放牛上山,看到寨中一位老奶奶拿口袋捡从树上掉下来的果果(后来得知叫苦楝子),她说可以卖成钱,我就马上和她争着捡起来。大约半个小时的功夫,苦楝子被我们捡得精光。我把衣服的袖口用藤子捆住打包回家,央求母亲用木杆杆秤给我称,说有5斤半,顿时高兴极了。第三天,恰逢赶离我家2公里外的关爷庙赶乡场,拿去卖给收中药材的老板,得2张2角、1张1角皱巴巴的零钱,还说没有分分钱,下次补上。我知道"下次补上"是骗我的。但不敢说。当我从老板手中接过钱时,心里比喝蜂蜜还甜,这是我人生中靠自己的双手挣得的第一笔钱。在那个摊位上,我左盯盯、右瞧瞧,发现他收购的有些不知名的药材我也见过,知道它们长在什么地方,哪个季节采收,怎么采来卖……

后来,一年四季我都上山挖药材。春天一到,看到哪里长出嫩黄色的叶子,估计是淫羊藿,前往探个究竟,扯来晒干直接拿到市场上卖给收药材的,不像苦参那样费时,工序多——苦参挖来要把皮剥了,用清水洗干净再晒干,遇到天气不好晒不好霉了老板还不收;淫羊藿扯来用藤子或者野草捆成把,晒干了就直接卖。扯淫羊藿我有技巧,尤其是长了几年枯叶还在的,扯的时候不仅费劲,不注意手还会被划破,我一般都是先扯嫩的,嫩的不扎手,腾出更多的空间再扯老的,一个早上有时可以扯得一大捆,晒干也有五六斤,一个月下来,拿到集市上卖,也得十多元钱。

夏天,苦参开出淡蓝色的小花,远远就可以看到。有些即使还没有开花,但看到叶子就知道。苦参虽然工序多,但价格高,一般每斤都要卖5元以上,而淫羊藿每斤只卖1角至3角的时候。

记得有一个星期六,由于不读书,我早早喊母亲给我准备个饭团(就是把饭用酸辣椒或者腌菜炒过,捏紧,像个球的样子),扛着一把十字镐,背着背篓就上坡了,到邻村的大山上挖,因为我听同学们说那山上有,并且当地没有人去挖。为了不被发现,连最要好的伙伴问我去哪我都没如实说。步行将近半小时,大汗淋漓的我顾不上擦干汗水,看到许多淡黄色的花就忘却了累,先从茎高花大的入手,十字镐挖下去,手一抬,白嫩白嫩的苦参顺着松散的泥土露出来,我把茎掐断后放入背篓里……一会儿功夫,就挖了几十根苦参。时间过得真快,等感觉饿的时候,我发现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啃几嘴饭团,继续干。等到太阳落山了,我的背篓也快装满了,下到山脚回到家门口,已经月明星稀了。狼吞虎咽地吃了几碗饭,顾不上休息,我把战果倒在地上,一根一根开始剥。母亲心疼我,来帮忙,直到深夜,父亲说:"时间不早,睡得了。"我才极不情愿拖着疲倦的身躯朝床边走去,睡到第二天母亲喊吃饭才起。吃过饭,一口气把剩下的苦参剥完,倒入脚盆里,用葫芦瓢从水缸里舀水出来,用手搓干净后,用清水淘了之后,拿编织袋垫着晾晒在院坝里,晒干后,用口袋装好放到床下。到赶安龙场的头天晚上,我把衣服洗了烤干,放到枕头边,天蒙蒙亮就起来,乱刨两碗饭,临行前用木杆杆秤称了又称,怕被商贩玩滑头,然后翻山越岭,跨过堆石凹,爬过石磨磨,踏过夹马石,路过东门口,步行两个半小时,到安龙县城体育场旁边的中药材收购店,卖得23.5元!精挑细选买了一件中意的花衬衣和一支钢笔,在半路吃了一碗素剪粉。那件衬衣我从三年级穿到五年级,由于褪色了才依依不舍地扔掉。这一次难忘的经历我至今记忆犹新。

秋天是我每年最忙的时节,因为很多药材都可在秋季挖,天门冬、九重根、山豆根、金银花、决明子、黄精等。山豆根是我最爱挖的药材之一,不仅操作简单而且价格还可以。山豆根是豆科根属植物,藤状灌木,不分枝,茎上常生不定根,小叶厚纸质呈椭圆形,多生长于海拔800-1350米的山谷或山坡密林中。我的家乡叫勇墙的一座山南面日照少生长得非常多,并且非常容易挖。缘由是我放牛时,无意中看见族中一位爷爷早上出门中午和傍晚回家都背一大背回家,将本来就不直的腰压弯了几分。得知后的第二天,我把牛放在他挖山豆根区域的附近,拿着我挖药材的工具(十字镐、镰刀、背篓或绳子)开始行动,由于此处山豆根生长时间非常长,拇指粗的枝干盘踞在嶙峋的乱石中。我用镰刀把枝干割掉,拿十字镐把土和碎石取走,用手一拉,全部连根拔出,一会儿工夫小背篓就装满了。下午,我重新换了一个大背篓去装,由于太沉,背不动,就跑回家喊长我两岁的姐帮忙才背到家的。虽然每斤只卖0.2元,但由于根粗壮,一背都将近三四十斤,那一年,我仅挖山豆根就卖得50多元钱。有了属于自己的钱,我买笔和本子,还有文具,为老人减轻了一些负担。

一到冬天,捡苦楝子、捡冬青子、挖老水刺成为我每年的主要工作之一。老水刺也叫岩黄莲,书名叫刺黄柏或者黄芩,是一种药用价值特别高的中药材,根可以入药,在我家附近比较常见,田间地头,廊院边,房前屋后都有。由于平时我对各类可以卖成钱的药材比较用心,所以每个季节去哪挖、挖什么都有安排和计划,并且几乎没有失算过。挖来,把叶和刺削了,就可以拿去卖。

记得有一年冬天,冷飕飕的,一大早,我就扛着十字镐、背着背篓朝一个叫张仲的布依寨走去,走到一个地方,只见一根长约2米,鹅蛋般粗的老水刺出现在我眼前。由于被一块石头压着,首先就必须把石头撬走,然后慢慢用十字镐把石块刨开,刨了将近一个小时,石块四周全部掏空,只剩一块更大的巨石压着,最粗的根朝里面延伸进去。我试着用十字镐把巨石掀开,学着父亲开山炸石时的办法,用小石头垫着下面,将十字镐的一边塞到石块下面用力使劲往下压,"嚓"的一声,十字镐的手柄扳断了,巨石却岿然未动。由于手柄断了更不好着力,接连又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只好用十字镐凿断最粗壮的根,装入背篓中,根太长不好走路,就用镰刀砍成两截,到家吃午饭时已将近三点,让母亲担心了很长时间。第二天蒙蒙亮,让长兄用永久牌自行车驮到离家15公里的兴隆木城赵家去卖,卖得1.2元,买了我爱慕许久的鸡毛笔(笔杆后面有羽毛状装饰的圆珠笔)。

从小学一年级挖到六年级,从春天挖到冬季,从晨光熹微挖到天黑月明,故乡的每个角落都留下我的足迹,现在那座山有什么药材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1994年8月,我以优异成绩考入镇中学,由于住校,只有放寒暑假回家才有时间挖药材。1997年8月,我考取县城的高中,就再也没有时间挖药材啦!2000年9月到兴义读书后,几乎就没有这个念头啦!参加工作以后,想起原来挖药材的事,只是玩味罢了……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经济在腾飞。如今,孩子们的童年不是挖药材,也不是放牛,而是认识许多高大上的新生事物,让他们接触更多更广的大千世界。挖药材让我度过了艰难的童年时代,度过了难忘的孩提时光,是我这一生宝贵的财富。

无论是在万峰湖畔家访,还是到笃山参与脱贫攻坚工作,只要到山上,我都会认识几种药材,以及它们的采收时节。挖药材的那段难忘的时光将伴随我一生,也教育我一生:无论身处何处何地都要想到挣钱的不容易,不要乱花一分钱,没一分钱用要用到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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