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一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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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文/半卷情感

白坡渡口,清凌凌的黄河水沿着远古的河道缓缓地流过来。

一条不长的无规则青石铺就的观景道,努力向河道腹地延伸。临水的老柳树,兀立安然,垂下的枝条不停地亲吻随风而起的细波。被惊飞的苍鹭掠着水面远遁,矫健的身影堪比泳池中运动员的花样泳姿。

河中心有一大片沙洲,栖息在那里的水禽,影影绰绰,映入眼帘,成密密匝匝的黑点。耳边仿佛传来,两千多年前先民的吟唱:“关关睢鸠,在河之洲。”

河水清冽,阳光的丝线如织如缕在河面穿梭,织出一匹青色绸缎,鸟飞来,翅尖弹一曲急管繁弦,锦缎漾起一层层皱褶;鸟去了,留一道颤抖的音符在上面。

沿河堤往西,一群群禽鸟不时从白杨或雪松间扑棱棱飞出。鸟鸣被河水浸泡得湿漉漉,我试图分辨各种鸟叫的声音,还原童年的记忆,但鸟鸣层层叠叠,一波连着一波,平平仄仄,长长短短。偶有一两声啁啾的鸟鸣,很快被其他不合章法的鸣叫淹没。暗自揣度,这些禽鸟不外乎白鹭、鸬鹚、灰鹤、黑鹳、豆雁等。

黄河水滋润了滩涂的草草木木,一地草木黄黄绿绿,偶尔间杂一星半点的红。草是周边常见的草,已枯成一片柔软的地毯。树也是四邻八野多见的雪松、水杉、栾树、金枝槐之类。大叶女贞和红叶石楠绿得含蓄,深刻而不张狂。柳树林呈现一片枯黄,黄得大胆而不收敛。肆意的叶,悄声慢语地飞动,侧耳倾听,这苍绿、枯黄中分明有着水的濯洗之声,鸟的啼鸣之意、鱼的浅翔之景。

四散的鸟鸣收拢进林子里,风把它交给了一河水,平静如镜的水面就烟波荡漾起来。潺潺、淙淙、哗哗、滔滔,闭上眼,触摸一条河的脉搏,感受母亲河的温度。老子、蔡伦、班固、左思、杜甫、白居易、李贺、程颐、程颢、司马光……这些闪闪发光的名字与河洛文化,承载起黄河的长度和深度。

河道一边站着高大的白杨,白杨树下一丛丛芦苇,临水而居。开着白花的芦苇满身古意,从线装的《诗经》里赶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另一边是围起的湿地,灌木杂草自然生长。不远处,一棵不知名的树,站成一幅素描,苍虬枯瘦的枝丫根根斜刺苍穹,十几只全身黝黑、腹部雪白的鸟错落有致地蹲在枝上,如开了一树花。

空中飞翔的鸟群,忽而排成简短的诗行,忽而变成舒缓的长调。想定格这美好的画面,哪知鸟儿们故意调皮似的,没拍时还一群群出没,开拍了,反而飞入深林,仅有一两只从眼前划过。刚收起手机,鸟群又扑棱棱,盘旋,滑翔,远遁。

退而求其次,我录鸟鸣声和汩汩的水流声。身处市井深处,我每天听到的是汽车嘀嘀声和抽油烟机的嗡嗡声。我把嘤嘤鸟鸣和涓涓流水声储存起来,作为缧绁尘网中的解压药。

这一天,是大雪节气。大雪无雪,我在黄河岸边,抱膝坐在鹅卵石镶嵌的道牙上,沐着暖阳,听清脆的鸟鸣,听汩汩的水流声,整个人化作一棵草,一只鸟,一尾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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