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汤花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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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5美文

烧汤花是不需要种在花盆里的。

在老家,烧汤花最常见。大门前、小院内、街道边,一片片无拘无束地生长,自由自在地开花。

烧汤花开的时候,人们就要吃晚饭了。老家人管吃晚饭叫喝汤,绿豆汤、小米汤、玉米糁汤……也不拘什么汤。

家家户户的院门必是敞开着的,就在门洞下,一张吃饭的小桌,寻常农家菜,每人一大碗汤,遇到从门前走过的乡邻,他们必会大声打招呼:“喝汤秒?秒喝进来喝……”

洛阳人习惯早上喝汤,而那汤指的是牛肉汤、丸子汤、豆腐汤等咸汤。城里人总是斯斯文文地打着招呼:“吃饭没?”怎么都觉得没有老家的那句“喝汤秒”听着舒服。

父母在烧汤花开的夏天,回到了老家。吃过晚饭,他们会去乡间小路上溜达,这是每天的必修课。父亲有时坐在轮椅上,有时推着轮椅慢慢往前挪。那些在门洞下喝汤或端着碗蹲在路边喝汤的乡邻,都会亲热地和他打招呼:“叔,今黑儿喝哩啥汤?”

“红薯汤!”父亲把头一仰,含混不清地回答人家。于是,问的人和旁边的人都笑了,这季节地里的红薯可还没长成呢!

“吃哩啥菜啊?”人家接着问他。

“萝卜菜!”父亲答道。这下笑声更大了。虽然现在超市一年四季都卖萝卜,但在乡下,这个季节吃萝卜的人可不多。

不知是老家的山水草木勾起了父亲那些老去的记忆,还是那些年代在他的头脑里烙印太深,总之,脑萎缩的他记起了红薯汤、萝卜菜……

妹妹家的狗,每天陪着父母散步,它总是在前面领路,蹲在父亲的轮椅前面不远处,父亲的轮椅一点一点往前移,已经离得很近了,它还不让路,一帮人逗父亲:“往前推,碾它!”父亲把轮椅推向狗,那狗并不回头,眼看要碾住了,它忽地起身前行。父亲开心地笑起来,大家也笑了。那狗却不走远,才走两三步,就重新蹲下,等着父亲的轮椅……狗也许知道父亲身体不好,才故意引他多走几步吧?

夏夜,村里的人都不闲着。年轻的男人们,带上矿灯、镊子、瓶子,到沟里逮蝎子。蝎子是一味中药,逮回来卖钱补贴家用。女人们带着孩子,到树林里摸蝉,林子里不时传出欢快的笑声。老头老太太们,就坐在自家门前,一边纳凉,一边唠嗑。

村口小卖部门前,有几个人在打麻将,一台电脑前,坐着一群人——老板把电脑和电视连接起来,里约奥运会正进行得激烈。

刚下过几场雨,草木葱茏,各家门前的烧汤花热闹地开着,红橙黄白粉,扮靓乡村的傍晚。蝉、蛐蛐、蝈蝈、蛙,正在练习大合唱。美丽的乡村,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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