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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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5文/徐斌情感

一座菜园,就是一座村庄,蔬菜是这村庄的居民。韭菜、菊花脑等,一住下来,就往下扎根,不想挪窝儿,自然属于常住人口;而大多数蔬菜,则类似候鸟。

万物生长,四时有序,不同的景致,不同的意义。蔬菜们和睦共处,互不干涉,皆如陶渊明《桃花源记》所述,“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蔬菜也有自己的语言。风来雨至,或者低吟浅唱,或者恣意说笑;晴天丽日,倒安静下来,散发花香,放出清气,或者在叶子底下悄悄孕育果实。

日本电影《生命之诗》中,讲授诗歌创作的老师,从口袋里掏出苹果,对学员们说,见过阳光穿过它时的样子吗?作诗的人,就是要有观察和感悟。我想,对于蔬菜的热爱也该如此。

蔬菜的生长是有季节性的。一年之中,最荒之时,是七八月。就算天天浇水,也长不起来。蔬菜是不怕冷的,像有些女人,就是雨雪霏霏,照样短裙起舞。即便如此,进了菜园,也不会落空。毛豆是分茬点种的,随时都有,都还饱满;豇豆、黄瓜、茄子虽然藤枯叶落,可摘一把豆荚,拽两根黄瓜,揪几个茄子是不成问题的,只是略嫌老,有些苦涩;而苦瓜、丝瓜、空心菜长势可人,似乎完全未受高温天气的虐袭。

我爱苦瓜,像看苹果似的看它,像吃大餐似的吃它。

苦瓜又名凉瓜,藤蔓繁密茂盛,远看瓜架,犹如绿色幕布,而到了架下,如入凉棚。叶片呈掌状,如同篆体的“心”字。花朵金黄,娇小,很羞涩的模样。果实细长,皮上有不整齐瘤状突起,像青春痘,但是单纯、透明。无论怎么看,苦瓜都像美丽的玉雕。

看苦瓜看得最仔细的,可能要数林清玄。他的散文《白玉盅》中,苦瓜活色生香,那红色的籽,比玛瑙还要令人惊艳。我发现,留种的苦瓜也是通体红色,柔和优雅,像晚会上的荧光棒。

七八月里,还有菊花脑,颜色碧绿,炒食或汆汤更绿。还有南瓜藤子,掐尖清炒,其味特别。还有人参菜,越掐越发,不掐的话,就抽薹、开花、结籽。还有马齿苋,可晒干吃,也可烫新鲜的吃,略有点儿酸。炒这几种蔬菜,力求原味,撒点儿盐即可。

现在的人,很多想法都改变了。吃蔬菜时,凡是苦的、酸的、涩的、糙的,过去弃之,如今成了上品。比如苦瓜泡茶,说降“三高”,减肥肉。我有个朋友,爱吃茄子蒂,又涩又糙,难以下咽,他却说妙极。

眼下暑热已过,菜园到了彻底整治的时候。我割草薅草,割山芋藤,割茄荄子——且留下老根,据说可以发叶,生长;还要扯净豆藤、瓜藤,就着老竹架下种。要做的事情很多,我乐此不疲,乐在其中。

朋友的孙女才两岁,乖巧伶俐,喜变魔术。在我小憩之时,她时常拿张纸片,在背后撕开,猫下身子,连喊三声“变”,再把纸片伸到我前面,说:“菜爷爷,蝴蝶来啦——”

我并不姓菜,但在孩子心中,我就是菜爷爷。在本地方言中,“菜”有笨拙之意,而我情愿“守拙”,成为这村庄的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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