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贡教书那些年

知远网

2023-07-06文/冯琳故事

1992年8月,师范毕业后的我来到鲁贡学校任教。其时,学校的初中部与小学部还未分开,算得上是九年一贯制。学生不多,全校也就四五百人左右,每个年级都只开设了一个班。我在那里工作了五年,小学、初中都上过课。

在鲁贡的日子,有苦有甜,许多的场景至今仍记忆犹新。

到学校报到那天,我们几个人按照事先打听到的地址,来到县城内的一个路口,找了一辆尽管也是人货混装,但车箱相对宽松的赶场车前往鲁贡。车子出城不到几公里,路面便开始是清一色的砂石。车轮之后,漫天的尘土飞扬。有时,连看前面的车辆也是模糊的。师傅们并没有因此而在车上扯上篷布。同车的大都是去鲁贡做生意的商贩,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到了鲁贡镇上,下了车,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只见彼此的头发上,衣服上全都积了一层灰,仿佛刚从战场上撤下来。

经过这里的中巴车是有的,不过只有一辆,从县城开往邻县。据说只有在车况和路况都好的时候才会发车。听先于我们到鲁贡工作的熟人讲,这趟车一般上午八点从县城发车。或许是我们错过了时间,在车站我们没有看到它的踪影。

沿着一条倾斜的水泥路走进鲁贡学校,只见狭长的校园里,大小不一的3幢平房、3幢瓦房呈"凹"形错杂而立,房屋外的活动场地,除了一小块篮球场硬化外,其余的差不多都是长着杂草的地面。接待我们的老师介绍了学校的一些情况,我们才知道,球场后面被一棵大榕树掩映的那一幢平房是小学部教室,与小学部相邻的那一幢砖瓦结构的两层楼房的一楼是中学部教室,二楼则是教师宿舍和女生寝室。

我最初的宿舍便在这二楼上。宿舍是由一间教室一分为二改成的,中间用一壁竹席隔开。为了保护隐私,两边的住户都用废报纸在竹席上糊了一层,甚至两层,然而灯光和声音却是隐藏不了的。声音还来自一楼的教室,教师课堂上的教学内容,课间时学生的嬉闹声,都会无所顾忌地穿透那用来分隔楼层的纯木地板直入耳中。

多数时候我们用煤油炉做饭做菜,即使遇上停电也不十分紧张,让我们烦恼的是停水,尤其是那种停上十天半月的时候,我们就得到山脚下的河沟去担水。体质好的老师尚且感到吃力,身单体薄的我更觉恼火。挑一担水,下山十五分钟,上山则要四五十分钟,走走歇歇,等到了宿舍,依然是人累肩疼。说来惭愧,有一次,朋友读初三的妹妹见我挑水实在吃力,主动为我挑了一担水来。见她轻松的姿态,我自恨自己锻炼太少。

那时我们的工资只有一百多元,每月买了油盐柴米后已无多大结余。回家一趟至少要花掉四十多元。为了节约,我们往往一个月只回家一次。学校处在镇上,然而这镇子只有在赶集天才显出一点热闹的氛围,其余时候便变得静悄悄的,街上也少有人影。同事们于是觉得唯有上课期间,与学生们在一起最充实。我最初教的那班孩子,有四十人左右,大都很乖。其中一名姓王的女孩子还得到了"希望工程"的资助。我在黑板上板书字词,他们便很认真地用铅笔在下面认真地写,然后又跟着读。二十多年后的今天,那个班的一些学生还同我保持着联系。他们有的成了我的同行,有的成了法律工作者,还有的走进了军营。想到他们,我的内心便有一种快慰之感,让我时常回顾当年在那里的时光。

住校的学生不多,男女同学合起来还不足二十个。学校请了一位工人给他们蒸饭做菜。每天上、下午,学生们按时将盛了大米并装了适量水的饭盒交给食堂工人,食堂工人在一口大铁锅上用甑子为他们蒸饭,确保放学时学生们能及时就餐。这些大米是由学生自带的。至于菜,则由食堂统一安排,经费来自住校学生开学时所交的生活费。由于经费少,学生们吃的菜,一般都比较单一。男生寝室就在食堂的二楼上,也是木质的楼板。没有床,他们就在这楼板上打地铺。先将一面草席垫底,再将床单铺到上面,便是一张极简单的床。

工作五年后,我调回老家的一所学校执教,我的不少同事也先后离开了那里。由于各种杂事缠身,我很少再到鲁贡去。七年前,我随教育局的一位领导到鲁贡开展校点布局结构调整调研。走进曾经熟悉的校园,大有物是人非之感。除了当年的那株老榕树依旧郁郁葱葱外,已不见过去那些瓦房的痕迹。一幢高大的教学楼,矗立在当年初中部的教室位置。用现代方式建造和装修的教学楼,坚固而亮丽,就像一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让人兴奋,给人力量。相较而言,当年的那幢木楼是有一点老旧和寒酸的。几年前,这里的中小学已经分家,当年中小学共有的这片区域,现在已经完全划归鲁贡中学。小学校园就在原来教育组办公室的后面。无论是中学,还是小学,都建有图书室、实验室,还有一个独立的多媒体教室,供老师们探究新的教学方式。校园里高的树,矮的花,低的草,相互映照,展现着美丽而充满活力的校园风貌。

让我羡慕的,还有那新建的教师公租房,虽然面积只有五六十个平方,但是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同我们过去那种界限若有若无的住房比起来,还真是实现了真正的"各是各家".我更想看一下学生们的住宿环境。走进学生寝室,只见铁制的双层床分为两壁整齐地摆放着,每室住八人。室内光线充足,空气流通,全然不似过去瓦房里那样的昏暗、沉闷。我向学生们谈起过去住校生打地铺的场景,他们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半信半疑的神情。问及他们的食堂生活,一个个都面带兴奋地说:"可以的。食堂每顿都要炒好几个菜,还配有汤,味道也不错。"听他们这样说,我不由又想到了当年那些用饭盒蒸饭的学生们。从学的环境,到吃、住的环境,这里的变化之大是我不曾想象到的。回想近十年来,从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免费入学,到家庭困难学生获得教育资助,享受国家提供的营养午餐,我们怎能不深刻地感受到教育发展的每一缕阳光,正在循序渐进中温暖着每一所学校,每一个学生和每一个家庭?

去年,一位老同事家办事,我又一次去了鲁贡。当年尘土飞扬的沙子路,已全线铺洒了沥青,一些路段还改了线,我不必再为满身的灰头土脸而郁闷。鲁贡,犹如一位不断前行的朋友,每一次进步都让我感到高兴。

大家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