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坊 磨坊 豆腐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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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27文/陈锦怀随笔

清朝道光年间,我们陈家砌了三间碾坊,碾坊里有碾子和磨子。碾子是碾米的,磨子是磨米糏面粉的。一九五八年大队有了粮食加工厂,碾坊就被拆除了。碾坊虽然不在了,但它的影响还在。碾坊作为小地名一直沿用到2011年那片土地被复垦时为止,碾坊前的河、碾坊后的河、碾坊后的田都不复存在了。拆除碾坊时一些碎砖碎瓦下了后面的大河,后来那个河里的河蚌、螺蛳特别多,那是碎砖碎瓦为它们创造了良好的繁衍生长条件的缘故。磨盘、碾砣、磨扇都在家前屋后放着,磨盘后被搭成了公用水桥。

初识磨子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陈氏大宅的门档里有一个小拐磨,磨盘直径约四十厘米左右,摆在一张小桌子上,一个人用手拐就可以磨米糏、磨麦粉,我帮助母亲拐过这个磨,一般磨个十斤、八斤的东西就用这个小拐磨。

初次进磨坊是我小时候跟母亲到东边生产队王姓人家去磨糯米糏,那是个黄牛拉的磨。因怕牛偷吃磨盘上的米糏,要在牛的眼睛上戴上眼罩,大白天牛也只能在黑暗中干活。这可能就是人们称赞只勤恳干活、不图名利的人为老黄牛的由来吧。

对磨坊有深刻印象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虽有粮食加工厂可以加工糯米糏,但还是有少数农户过年喜欢磨糯米糏,因石磨加工米糏时低速,低温,磨出来的米糏香味浓郁、口感柔韧且有筋道、有嚼头。生产队也是为了增加收入,就利用原来陈家碾坊的磨子在陈家门档里办起了磨坊。

磨坊的全部家当就是磨子和筛米粉的大缸及筛罗。磨子由两块尺寸相同的短圆柱形磨扇和磨盘构成。磨盘是石头的中间略凹,直径约一米六左右,架在土垡搭成的台子上,磨盘上摞着磨的下扇(不动盘)和上扇(转动盘),两扇磨的接触面四周约二十厘米宽的区域錾有排列整齐的斜线型磨齿,中间没有磨齿的部分称磨膛。上扇有两个磨眼,供下漏粮食用。两个磨眼可同时开启,也可堵住一个,以调节粮食下漏的速度。两扇磨之间有铁轴磨脐子,下扇中心装有一个短的立轴,上扇中心有一个相应的空套,立轴和空套都是用铁制成。两扇磨相合以后,下扇固定,上扇可以绕轴转动。下扇直接放在磨盘上,底部四周用纸筋石灰嵌缝。磨扇的直径约八十厘米左右,要四个人才能推得动,所以在上磨扇的四周靠边缘的地方有四个上口在上面、下口在侧面的供穿绳子套磨棍的小洞。筛罗是用毛竹做帮、下面蒙很细的筛绢网做成的。

磨子是人工推的,推磨的人不停地绕着磨子转,很多人会发晕,我们生产队有三十五户人家,也只有五、六户人家能推磨,我家就是其中之一。

磨米糏时先有一人把上磨扇抬起,在磨膛里放一些糯米,防止空磨子转动损坏磨齿。磨扇放平后在上面放满糯米,磨推动后糯米从磨眼流入,均匀地移动到四周的磨齿处被磨成粉末,从上下磨扇之间的夹缝中流到磨盘上,客户自己把糯米粉末拿到大缸里过筛罗,漏到筛罗下面的就是成品糯米糏,漏不下去的要回到磨子上重磨。遇到有人家糯米未晒干就苦了,磨出来不仅仅是粉末,还有条状的粉条,磨子推起来很吃力,出粉也很慢,这时就往磨眼里插上几根筷子,加快糯米下漏。一户人家磨好后要掸磨,即要把上磨扇抬起来,用木榔头搁悬空,让客户把磨膛里面扫干净。

推磨是很苦的活,要步步出劲,人人出力,有谁不出力或少出力,其他人马上就感觉到,因为自己的步子迈不动了。因推磨要花大力气,尽管是寒冬腊月,推磨的人都热得穿不住棉袄。由于比较吃力,推磨的几户人家晚上往往来两个人轮流推,常常是开夜工到半夜。推磨很枯燥,一圈一圈地走重复的路,一天下来不知推了多少圈,走了多少路。开始时大家南头经北头线地讲一些闲言碎语,时间长了也就没有那么多话好讲的了,这时磨坊里只有磨盘转动的 "嗡嗡"声和筛罗筛动的声音。

南新桥桥头赵姓人家有个豆腐坊,除自己常年磨豆腐卖以外,每年春节都帮人家加工豆腐。我们生产队旱地较多,种不少黄豆,过年时都要磨豆腐分给各户。我们先把黄豆拣净、淘洗、浸泡,再挑到豆腐坊去加工。豆腐坊的磨子与磨米糏的磨子不同的是磨盘四周有高出的沿子,沿子上留有一个缺口,那是收集豆浆用的,磨子的上方还悬着一个小水桶,水桶底下有一个洞,洞的大小可调节,那是磨豆浆时往磨盘上加水用的。磨豆腐要经过磨浆、叉浆、烧浆、点卤、浇豆腐或浇百页、压制等过程,我们负责磨浆、叉浆、烧浆,其他的技术活都是豆腐坊主人做。

俗话说:世上三样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其实推豆腐磨是比较轻松的,一个人可以推,要比推米糏磨轻松若干倍,因为磨豆腐时带水,磨出来的豆浆有润滑作用。自所以说磨豆腐苦,可能是因为说起来顺口。磨豆腐还有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事,就是豆浆锅烧开后先喝一碗豆浆,豆腐脑点好后再来一碗豆腐脑,最后是百页浇好后拆百页厢时的百页边子可以饱餐一顿。热乎乎的百页边子蘸酱油真是一道美食,刚出厢时百页浓郁的豆香味让你不想吃都难。

第一次磨豆腐时我为大家卖弄了一个关于百页的小故事。说是清朝康熙皇帝巡视江南时,地方上为他上了一道百页炒菠菜,他问随行宰相张玉书是什么菜,张玉书是丹徒县人,当然知道是什么菜,他想如果如实说太普通了,就随口编了一个菜名,说这是"清真白玉板(百页)红根绿缨棵(菠菜根和叶)".

我还在豆腐坊里磨过辣椒面。生产队菜园种了不少辣椒,为了增加收益,拿现在的话说要通过加工增值,就把辣椒磨成辣椒面,为增加产量,在磨辣椒面时掺入一些老熟南瓜的瓤子。磨辣椒面不是像磨豆腐那样的好事,辣味刺得每个人眼泪滴滴,眼圈通红。磨出的辣椒面放在几个有熟人的商店代卖。

如今的农村,磨坊已经不见了,少有的豆腐坊也不用石磨了,但时常可以看到散落的磨盘、磨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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