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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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23文/凌万来情感

清明节,又称踏青节、行清节,节期在仲春与暮春之交。清明既是大自然的节气点,也是中国的老百姓扫墓祭祀、缅怀祖先的传统节日。

儿时,每年的清明节,父亲总是一手提着装满祭品的竹篮,一手牵着我,艰难地穿行于杂草荆棘之间。那时,年幼的我茫然地跟着父亲,在祖宗的坟茔前跪拜磕头,上祭品、烧纸钱、插坟标、放鞭炮,以示子孙兴旺,祈祷祖宗保佑。有些祖茔年代久远,甚至连父亲都无法知晓年年祭拜的祖茔到底是直系还是旁支,而父亲则无一例外地虔诚祭拜,并让我跪在地上,面朝那一尺来高的斑驳的坟碑磕头作揖。那时,对我来说更感兴趣的是可以在清明节借机抓两只花蝴蝶,摘一些杜鹃花,最渴望的是能撞见躲在杂草中竖着耳朵、惊恐不安的野兔。也不知从哪儿听到的只要吃一些杜鹃花,日后就可以止住流鼻血。于是,我随父亲走在祭祖的山路上,也曾偷偷地摘吃过几回,那漏斗状鲜红的花瓣嚼在嘴里,味虽寡淡,但也不难吃,只是鼻血后来还是淌过的。

在我成人后的二十余年时间里,与老父总是聚少离多,因工作繁琐、频繁变动而困于异乡,故乡的清明节于我而言,唯停留在儿时的记忆里。再次与老父结伴祭扫是在他离世前一年的清明节,那一次,是我从军离乡后老父与我清明祭扫的第一次,也是耄耋之年的老父祭拜祖茔的最后一次。登在万物生发、春意盎然的山路上,弟弟提着装祭品的袋子走在前头,我搀扶着行动不便的老父跟在后面,五步一停,十步一歇。出发前曾顾虑过他的身体,本不想让他去,但老父执意要去,我们拗不过他。老父说:“让我去吧,说不定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去看祖宗了。”谁曾想,这无意中的一句话竟一语成谶。家中的祖茔七零八落,有的在半山腰,有的在田畈里,还有的在二十里外的烈士陵园。每次祭扫总要花去大半日,老父身体虚弱,腿脚不便,但这一次他硬撑着走完了全程。记得有一次,他曾认真地对我说:“等将来我死了,你们就把我葬在后山的山脚下,这样你们来看我也少吃些苦头。”我听后没有搭话,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总觉得父亲还很年轻,不会死,远没有到离开我们去另一个世界的时候。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老父离开我们已经六年。三年前,我请了假赶在清明节回去看他。那熟悉的山路上,杜鹃花依旧开得鲜艳,杂木新发的嫩叶满眼翠绿。在那郁郁葱葱林木掩映的半山腰,老父的坟茔上长满了杂草,黑底白漆的碑文已开始褪色。我和弟特意带了锄头、弯刀,杂草被剔除,坟茔上又铺上了一层新土。我静静地跪在老父坟茔前的拜台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两支点燃,放到碑前的坎石上,剩下的烟卷搁在碑前。老父生前酷爱吸烟,香烟跟了他一辈子。以前我每次回去探亲,总不忘给他买几条。然而此时,我却只能坐在他的坟茔前,静静地凝视那袅袅的青烟和燃烧的烟卷上留下的长长的向下弯曲的白灰。老父走后,我没有按他生前的想法在阴冷潮湿的山脚下为他寻一处长眠的墓穴,而是在半山腰选了一个视野开阔、光照充裕、土质硬实的地方安葬了老父。

去年的清明节,因羁绊于清明祭扫大客流安保,回乡看老父的打算再一次搁浅。当我伫立于异乡公墓的出入口,看着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祭扫的人流,望着墓地里袅娜升腾着的化着白灰的纸钱,我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转瞬又是一年。再过几日,又逢清明。那千里之外荒凉的山冈,孤寂的坟茔,怕是又被丛生的杂草和荆棘铺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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