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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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10文/石英林散文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清晨。天虽多云,却是拦不住山色的妩媚,隔窗看,随车的奔驰颠簸依次绵延起伏。正是初秋,加之前面几场雨,山上草木停僮葱翠,苍绿浓郁。虫鸟欢唱。偶有鸟儿结群从空中翔过,让人心下一空,百事皆了,不再烦懑。

为这人间烟火,势必匍匐世间。到底心有爱憎,悲喜情长,爱人孩子,世故人情,这一世,牵肠挂肚,为其牵念,自是不能免去,只是这一刻,却已是心下寂然,身上衣衫随风透爽,汗收人静。

人生几十年,这一路走来实属不易,烟火熏浊,世事淬炼,却始终不忘自省修心。

我想戒掉嗔恨,只是想与喜乐近一些。一路上爬坡过坎越岭过桥淋雨晒日,无非是想遇见真正的自己,美好的自己。

而面目可憎之人又哪来心地的纯良和安宁。人有所相,必有所心,皮囊色相不过心之日久映衬。如今这多人爱美,你道这修心重不重要。平素喜读些佛典经文,虽与佛教徒相去甚远,倒是多了几分沉静明了。心下恪守人之善良本分,遇事首先躬身自省,深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朴素真理。

佛和僧人有众信供养。而我只能自己供养自己。我想先用知足和开心供养自己。乐道安贫。以一碗粥,一杯茶,一餐饭,一首曲,一袭袍,一本书,一段话,几个字来供养自己。想不怨不恼不嗔不恨不喜不悲,怕还得山长水阔的跋涉方可抵达。一路有眼里的花开流云,过境浮事,这人世的光影泽泽。

往事有时候是狂徒,不招自来,打杀无度,骇得人无处可藏。

一辈子能够记住的面孔不多。不能忘怀之事却偶尔逢境梗喉。如旧湖泛底,叫人不知如何收拾。若遇好天,晒晒发冷的脊背也就罢了。若恰逢沉闷天气,只能任其在胸中撞得心碎肝裂,连日寝食难安,而后又借时间的力量默默敛疮结痂。时间真是个好东西,不但可帮着筛出真伪,还可以让伤痛愈合,留心胸淡然,天地宽阔,抹平世间一切不平之事。

所幸今之心境已非昨日。多闻草木少识人,常守自性清净心。

那日天将将亮,小女喊着起床邀我去看新荷。带上老父亲,一行人驱车疾驰,想赶在日头毒辣前返程。幸得天公作美,以厚云遮日,倒是少了几分炎热。

所到之处,碧叶翻风,素素白蕖,绯色勾边,色夺人脸。眺目远望碧海连天。

立于此,天地清宁,人我两忘。

小女想近荷拍几张照片,只是连日沛雨,茂草蔓蔓,藏掩小径。几次试探,才得近前。我则在岸上守望,看她着一袭淡色黄裙,自碧碧莲叶里愈走愈远,直至掩在一片碧海里。

这般好景里想起了我的母亲。若她在,若她还在,该有多好。历历往事眼前呈绕。想起以前去看她,和她坐在她的旧屋子里拉话。她的屋子也被她住老了。墙壁发黄。物件琐碎凌乱。有蜘蛛在角落织网,很迟钝的样子。蜘蛛也老了。

陪母亲输液。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被罩,白色的枕头,苍白的发,苍白的脸。她微闭双目静静地睡着。我静静地望着她。还有探进屋子的静静的阳光。阳光真好。我在努力记住这一刻母亲的样子。安静,绵软,无力,如初生的婴孩,让人倍生疼爱。如何才能将她永远地留下来。

母亲跟我慨叹她的记忆力越来越差,而她又何曾知道我已越来越像她了,忘东忘西。我安慰她,善忘,是好事。我想,若真能被岁月掏空五内才好啊,再也无有悲喜跌宕牵肠挂肚。

人必得是留下伤疤而后才能清醒吧,它愿它提醒人忘掉怨怼嗔恨,记住宽容恩惠,而后才能心宽体安。

往事在胸,却已无悲喜,像一条小溪缓缓流过。忽听得女儿一声喊,只见她手捧莲叶素花各一支,还有一个嫩嫩的莲蓬,怎么看都俏皮可爱。她说,狠心折这些就是想让我有个样子,照着画荷。

莲叶碧碧,零露瀼瀼,女儿的裙裾已被打湿,她却顾不得这些,兴致勃勃跟我描述栖在径上的小蛙,被她惊到,纷纷跳入莲池的声音,"嗵嗵嗵"……

我可以想象的到,那是多么美妙的一种声音,带着闷而泽的水声,还有一点点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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