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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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08文/和谷散文

夏雨在高高山原上的乡间,实在比春雨来得气魄,也较秋雨来得粗犷,来得雄沉。每到小暑前后,杜鹃鸟儿,有着黑色服饰和白色尾羽的美丽的使者,便昼夜间不知疲倦地啼鸣。像衔着收割的时节,在它翩飞的翅膀下,山原上的麦子从南凹黄到了北沟。庄稼人,便搭镰收获了。而这时候,也就特别地操心雨的行踪。

晌午,被太阳晒得发疼的脊梁上,涌流着汗的小溪。蹲在麦行里的庄稼人,却以为麦秆晒焦了,搭上弯月般的镰刀,是那么舒缓而欣喜的清响,搂抱不尽的是收获的欢悦。忽地一场白雨,乘着南风飘然而至,金黄的土地呈现一种柔美的曲线,暑气稍消,当然是极好的。再说山原上常常缺水,也好在厦檐下接几桶雨水,免得十里八里外拉水吃了。

可庄稼人总说:"有钱难买五月旱。"心想耐过十天半月,地里场上拾掇停当了,再下雨也无妨。他们有记忆中的冰雹的侵袭,曾把凄怨的泪滴洒在被冰雹砸落麦粒的土地上,生活热情泥土般破碎而流失,就总忘不了"龙口夺食"的古话。山原上的人忌惑将"冰雹"直呼其名,唤作"冷子",或"瞎瞎雨".前些年,每临恶云翻滚,就使土枪土炮截击云头,不见得奏效。天下了冰雹,便叫顽童捡了起来,扔到灶火里烧掉,不知是祈求还是憎恶之极。杜鹃鸟儿,也用啼血的歌喉唱得那么委婉痛切。无怪乎,夏天在乡间,是那么紧迫的节拍,那么热烈而昂奋的旋律。

麦子收到晒场上,该碾打了,于是"早看东南,晚看西北"地观测气象,也注意天气预报的广播。往往雷鸣电闪,狂风大作,开始几滴雨明晃晃地从天空垂落,伸出手能溅满掌心,待人们忙活着起了未碾的场,天却又明朗朗的了。也常常响晴的天,不知哪儿手帕大的云彩也竟酿成一场暴风雨,突如其来地将麦子泡在了场里,令人惋惜不已,乡间叫它"塌场".好在这两年,农家添了不少小拖拉机,你我相帮,几家合着一天能碾三五场。只需择几个好天气,就不怕麦子受损,吃前些年的"出芽麦"了。

过了五月,乡间便盼望"六月连阴吃饱饭"的雨季了。新麦入了荆条囤,新麦面蒸馍也吃上了,却操持着麦茬地里种秋的事。久旱有久雨,俗说这阵儿的所谓"憨雨",已少了那种暑天的气魄,那种盛夏的粗犷和雄沉,或似银色薄绡,或以疏疏帘幕,或清清快快,或淅淅沥沥,赐予乡间土屋里一个个酣畅的生活的梦。

雨霁之后,山原披上少有的淡紫色霭岚,凉丝丝惬意。牧童牵着羊只,上了青青山坡,蓝色白色的野花鲜活得可爱。庄稼人披了夹袄,赶着牛儿驴儿,掮着犁楼上自己的地里了。山原里,回响着相互的搭讪声,问种谷,说点豆,量晴校雨,探节数时,一幅田园诗画的景象浮现在眼前。善良勤苦的候鸟儿,又声声换了新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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