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香处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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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22文/任静散文

我是从小吃着大白菜长大的,对大白菜怀有一种别样的情感。

霜降后,菜地里铺着一层白,是细细的白霜的冰晶,碧青的白菜叶,落了一层透明的霜,叶片白嫩如玉脂,一棵棵白菜怕冷似地紧紧抱成花瓶状;一个足有十来斤,拎着沉甸甸的,令人欣喜。

民间对大白菜是极其热爱和推崇的,无论是在往昔困难日子的半年瓜菜半年粮,还是如今富足的小康生活,大白菜都是中国北方老百姓冬季的主打蔬菜。

俗话说:"百菜唯有白菜美。"大白菜营养价值丰富,吃法很多,炒、烩、熘、炖、煮、焖、腌、凉拌,香甜爽口,风味独特,真可谓"白菜可做百样菜".醋熘白菜炒青红椒,吃起来比肉鲜美;白菜香菇饺子,也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常饭食。南方人喜欢炒着吃,北方人喜欢炖着吃。东北人喜欢冬天里吃白菜炖豆腐,里里外外都暖和。北京沿街的小饭馆有售砂锅白菜,热乎乎、鲜亮亮,再喝上几两二锅头,冬天的严寒就被逼到体外了。陕北人冬天爱吃腌酸白菜。霜降后,主妇们挑选长得匀称瓷实的白菜,洗净,晾干水分,然后一层层码进酸菜缸里,码一层白菜撒一把盐,盐要专门腌制酸菜的大颗粒盐;码好后,在最上面压一块大青菜石。大约两周后,酸白菜就能食用了,可切成白菜丝调上油泼辣子下饭,也可做酸菜鱼,做大烩菜。陕北有一道菜,就是将肉与酸白菜粉条一起炖煮而成。寒冬腊月,一伙人围坐在一起,直吃得满口生香、额头冒汗。

孩子们爱吃一道时尚菜,叫韩国泡菜煮年糕。对于那种甜腻的泡菜我吃不惯,怎么也比不上自家腌酸白菜的酸咸清爽味道。儿时,母亲切酸菜时,总会将鹅黄的白菜心掏出来给我解馋。鲜嫩、清脆的白菜心,最爽口了。冬日不用下田干活,奶奶将白菜心切上一盘,拌上鲜红的腌辣椒丝,让爷爷就着酸白菜吃着、喝着。每当此时,爷爷就会眯着眼睛,陶醉般地哼唱两句信天游。奶奶和母亲都善于烹制食物,将白菜的吃法发挥到极致:腌酸菜、做烩菜、醋熘白菜、熬白菜、凉拌白菜、菜团子、和菜面、白菜包子、白菜饺子。

白菜外面青绿的那层菜叶,要晾干储存,且不能放在太阳下直接暴晒,否则菜叶子就会发白无味,需放到空窑里的木架上阴干,待到深冬时节没有新鲜蔬菜时,再放到菜里头,为素常的大烩菜里增添一点春天的味道。

市场上常见的白菜品种很多。从外形上看,大都是根部小、头顶大,菜帮厚实,叶片松散。河北玉田一带有一种白菜,尖尖的头顶、粗壮的根部,白菜叶裹得紧紧的,活脱脱一个大脚锥,外地人观其形称这种白菜为脚锥白菜,玉田人叫它包尖白菜。这种白菜帮薄、叶嫩、心甜、水分少,既好吃又易存放。有人叫它水果白菜,口渴了,掏出鹅黄的菜心咬一口,清凉爽口,像鸭梨一样甜。

有一次在半坡遗址,竟然看到那个时期的白菜籽,方才知道最普通不过的大白菜其实源远流长。明朝王象晋在《群芳谱·菜蔬部·白菜》中记载:白菜,一名菘。诸菜中最堪常食。有两种,一种茎圆厚微青,一种茎扁薄而白。叶皆淡青白色,子如芸薹子而灰黑……南方者畦内过冬,北方多入窖内……又有春不老,一名八斤菜,叶似白菜而大,甚脆嫩,四时可种,腌食甚美。

文人墨客毫不掩饰对大白菜的溢美之词。"早菘细切肥牛肚。"唐宋八大家之一韩愈赞其赛过牛肚。"拨雪挑来塌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田园诗人范成大把大白菜比作蜜藕。美食家苏东坡更是对白菜钟爱有加,把大白菜比作羊羔和熊掌。古人形容大白菜之美者,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据史料记载,白菜在洛阳和北方有悠久的种植史。将白菜称为"百菜之王"的是著名国画大师齐白石老先生,喜画白菜,并以画面洋溢"蔬笋气"为荣。齐老有一幅写意大白菜图,画面上点缀两颗鲜红的小米椒,慨然题诗:"牡丹为花中之王,荔枝为百果之先,独不论白菜为蔬之王,何也。"著名作家汪曾祺能写善画,其为人为文,了无心机,散淡自然,就像他笔下的大白菜,素食素心。

母亲对大白菜有一种割舍不掉的感情,住院后极想吃烩菜。我匆匆去菜市场买来一棵大白菜,在厨房洗干净,片片清白淡绿的叶子上滚动着晶莹的水滴,煞是鲜活好看。瞬间,厨房里飘起一股熟悉的大烩菜清香味,从久远时光隧道穿梭而来的记忆,顿时充盈了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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