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零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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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31文/刘建春随笔

在苏州,零嘴儿是一种小食,也是一种生活方式的象征,代表闲适、率性或精致、洒脱。有时候,零嘴儿和某些风光、场景甚至心情镶嵌在一起,分不开。

范成大是苏州人,因此最了解自己老乡的性格,他在《吴郡志》里说,苏州这地方自古繁华,人想得开,舍得花钱,春花秋月之时或者恰逢什么节日,必须画船箫鼓,靓妆丽服,到南园、北园或者桃花坞、上方山、宝带桥等景点游玩。

游玩时,会在外面野炊,他们带的是什么装备呢?那是一副竹子、铁锅和木炭做成的馄饨担,相当于挑在肩上的微型餐馆。他们在田埂上、花香里饮酒赋诗,任时光流逝,饿了就点燃炭火下一碗小馄饨。直到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才会尽兴而归。

许多东西都可能成为零嘴儿的材料,包括腌菜也可以。有一种腌金花菜,琥珀般的颜色,扑鼻的清香,有点甜,有点咸,又有点鲜,很耐嚼,是女孩子们的最爱。

在平江路的小桥流水拐角处,一个乡下老太太守着白瓷盆里的腌金花菜,有人来买,她就用一双竹筷搛给你。如果你觉得少了,可以和她理论,慈祥的老太太就又搛几根给你,一边还说:好哉,好哉,弗能再多哉。这个场景是一体化的:穿着水乡特有的自制蓝印花布的老太太,穿着靓丽衣裳的年轻姑娘,这一切都是腌金花菜的道具和背景,只有腌金花菜才是主角。

关于腌金花菜,还有一段轶事,当年,日本汉学家青木正儿在江南一带闲逛的时候,在常熟街头小石桥边看到的就是这种腌金花菜。青木正儿坐在小酒馆里,小二拿来的点缀了白糖的腌金花菜,好像是一座富士山,青木不懂苏州人的吃法,居然将上面的糖扔掉了。真可惜,糖是腌金花菜的点睛之笔,特意用来吊鲜味的,怎么能扔掉呢?

有时候,零嘴儿不一定是为满足口腹之欲而存在,养眼才是第一要务。端午节来临的时候,苏州有一种粽子和别处的不同,叫袋粽,是用长条形的布袋子放了糯米在锅里煮成的,冷却后切成一片片的,白得像和田玉,蘸了玫瑰酱吃,简直艳光四射。清明节时期上市的青团子,也是一样的效果,碧绿的颜色,好似翡翠,浑圆的形态,温润如玉,真是浓墨重彩,酣畅淋漓。

一条观前街,就像是零嘴儿的长廊。20世纪早期,郁达夫在观前街附近散步的时候,说火烧、锅贴、包子和烘山芋是他的最爱。不过,火烧是一种北方小食,苏州并不这样叫,估计郁达夫看到的火烧实为蟹壳黄。蟹壳黄江南城市都有,就是一种夹心小饼,有甜味的,有椒盐味的。刚刚出炉的蟹壳黄小巧玲珑的,焦黄焦黄的,像极了一个蒸熟的蟹壳,拿着还有点烫手,那香味不是慢慢飘散的,是扑面而来的。

以前太监弄里有一家吴苑深处茶楼,你在喝茶的时候,常常有小贩进来兜售零嘴儿。他们布衣短衫,头顶藤匾,里面有一只只草编小蒲包,盛着各种各样的小食,热白果、甘草脆梅、西瓜子、南瓜子、五香豆、拷扁橄榄等等,应有尽有。周作人来过多次,即使在南京老虎桥蹲监狱的时候,还时常念叨他的姑苏零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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