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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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05文/董国宾情感

月亮来了,大地也安静下来,我的心仍然不能平静……

额头上的那块疤,就是蹒跚学步时落下的。大姐说,我当时摔在了门框上,流了好多血,差点伤到眼睛!那抹不去的伤痕,像一个伤心的记号。我抱怨母亲只顾在院子里忙活计,我可是母亲的心头肉呀,怎么就不好好照看我呢?

伤心的事永远说不完。上学了,我多想打扮一下自己,穿一件新衣服上学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哪怕是一双新手套,也会让我兴奋得泪花盈盈,可是母亲从来舍不得给我买。我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母亲总把他们替换下来的旧衣服套在我身上。裤子长了,就卷两折。鞋子大了,就塞团棉花团。肥大的衣褂,风一吹能鼓起一个大包来。音乐老师走进课堂,是我最高兴的事,可上体育课却一点也乐不起来。我不能跑,不能跳,只恨那身儿不合身的旧衣服。在我幼小的心里,母亲是铁了心不肯为我花一分钱的。最让我忘不掉的是,那次放学回家,我向母亲要钱去理发,母亲眼一瞪,吓得我后退三步,接着裁衣的剪刀娴熟地在我头上“咔嚓咔嚓”地响起来。我被母亲用这种方式剪短了头发,狗啃似的。同学们嘲笑我,连老师也“扑哧”笑出声来,羞得我躲在舅舅家,一个星期没去上学。

对母亲的抱怨由来已久,接连不断的一些事,便滑向了怨恨的深潭。母亲从不过问我的学习,相反对大哥和大姐、二姐却关怀备至。从母亲和邻家大伯一次偶然的谈话中,我终于窥到了她隐藏的心迹。母亲说,大哥和两个姐姐聪明好学,想全力供他们上大学。我嘛,干脆留在家里种地算啦。我是在里屋听到这番话的,年纪尚小的我,固然不会感知未来是什么,只觉得心里的怨恨潮水一般漫了上来。母亲让我拼命地去干活,不管酷暑还是严冬,牧场、打谷场、田间地头,总少不了我单薄的影子。这倒也罢,挺直腰杆做一个庄稼汉,也能撑起一片天,但总忘不了那次赶牛车险翻深壑、惊悚人心的那一刻。还有一次,家里的母猪下崽了,生怕母猪夜间压死幼崽,母亲在猪圈里睡了两个通宵后去舅舅家办事,嘱咐我来值班。那几夜啊,惊恐和熏天的气味一齐向我袭来,猪崽安然无恙的出生了,我却病倒了……

大哥和两个姐姐相继考上了大学,全家人欢天喜地,唯独我郁闷不快。母亲让我在家种地,我却拉开了弓与她对峙。18岁那年我当兵去了边疆,十几年只回了一次家,还是父亲病重的时候。那些年,谁也不知我心里藏着多少恨,就是不想见母亲。

转业后,我在家乡的一座城市安了家。那年中秋节,全家人难得团聚,母亲老了很多,但照例威严而不苟言笑。没想到,这次母亲却把冷峻的目光投向了大哥和两个姐姐,声音依旧响亮而不容质疑,她说:“这些年小宾为咱们家付出了很多,现在他转业了,打算买套两居室的住房,我想咱要买就买大套的,装修也要好一点。过日子嘛,就得像模像样,你们当哥哥和姐姐的不能袖手旁观……”

后来,在哥哥姐姐们的帮助下,我和老婆孩子住进了宽敞舒适的新房,凝视着家里雅致的装修和时尚的家具,心里对母亲的怨恨也在顷刻间化成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清香。回眸一抹抹人生旅痕,我在想,哪有不爱儿女的母亲,只是有些母爱隐藏在了岁月深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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