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菜醉春

知远网

2024-03-18文/崔向珍美文

我们家的院子很大,因为菠菜好吃,又耐得寒冷,父亲母亲每年秋天都会种上八九畦菠菜,让我们年年春天都有吃不完的菠菜。

每年正月未过,第一场春雨还没有来得及飘洒,满院子的菠菜就绿了起来,一棵棵一畦畦,顽强的生命蓬蓬勃勃。

吃了一个冬天的咸菜萝卜,嘴巴里快要冒出盐粒子了,突然看到绿色的菠菜,想象着菠菜的滑嫩香软,我咕咚咚吞下口水,拖着母亲的衣角就往菜地边扯。

刚刚长出的菠菜叶片趴在地面上,在一大片枯黄中格外亮眼。"都太小了。"母亲一边说一边挑选着,好半天才割了一小把菠菜。红艳艳的菠菜根,绿盈盈的菠菜叶,母亲洗净切碎,放到大碗里,抓两把白面,磕一个鸡蛋,把两粒粗盐压成粉末,用筷子细细地搅匀,烙两张圆圆的菜饼,分给我和哥哥吃。

菠菜叶柔嫩宽厚,生长期需要充足的水分。每一个雨水稀少的春天,母亲担心菠菜未到成熟期便抽苔开花,只能去村西的水库挑水。那么多的菠菜,那么远的路,母亲的脚印在黄土地上层层叠叠。一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竹子扁担,弯了又直,直了又弯。

菠菜有了充足的水分,生长很快。母亲每天换着花样做饭,鲜香诱人的菠菜粥,咸甜相宜的凉拌菠菜,清淡可口的炒菠菜,还有最奢侈的菠菜豆腐,我和哥哥都吃得心满意足。那么多菠菜,自己吃是吃不完的,除了分一些给左邻右舍尝鲜,母亲还会挑选一些品相极好的,捆扎成把,送到集市上换点零花钱。

去往集市的路,约摸有三四里的样子。两筐子菠菜很沉,母亲微驮着背,肩上的扁担吱吱扭扭。我心疼母亲,执意从筐里拿出两捆菠菜,使劲抱在怀里。母亲很开心地笑,说卖了菠菜给我买两个包子解馋。

我是很想吃包子,但我不想买包子,我想买一块豆腐。白生生的豆腐,绿油油的菠菜,热乎乎炖上一锅,一家人围着锅台,吃得满身冒汗,是多么幸福的事呢。

菠菜卖完了,豆腐买回家了,热乎乎炖上一锅。母亲先舀出一小盆,让哥哥给奶奶送去。我早就等不及了,用小勺舀起一块滚烫的豆腐,嘘嘘地使劲吹凉。

柔软的春风一天天吹过,甘甜的春雨一场场淋过,菜畦里剩下的菠菜忽然间就长到了半人多高。母亲种菠菜有个习惯,每年都会挑出长势良好的一畦,中间的菠菜割空,外围的两圈留做种子。只剩下了两圈菠菜的菜畦,母亲都会用铁锹把中间的空地深翻,再用铁耙子整平晾透备用。

我特别喜欢这块松软干净的空地。天气晴好的时候,父亲和哥哥去村小学上课了,母亲下地干活了,我常常躺在被菠菜棵遮挡的空地里,两手交叉枕在脑后,享受一个人独处的快乐。

杏花落了,桃花开了,白菜花金黄金黄。刚刚深翻过的土地,被阳光晒得热烘烘的,氤氲着腥甜的泥土味儿。我眯着眼睛,看着黑色的蚂蚁爬上粗壮的菜苔,看着好看的蝴蝶在五颜六色的花朵上呼扇翅膀,看着馋嘴的麻雀笨笨地啄食枝头的榆钱种子……

多么美好的春天呢,湛蓝的天空澄澈干净,几朵轻柔的白云缓缓地随风飘移,迟归的雁阵整齐地排过天空,伶俐的小燕子飞来飞去地衔泥筑巢,勤快的花喜鹊一声声地唱着欢歌。我正陶醉着呢,猛然一阵风来,黄绿色的菠菜花粉散落一地。嗅闻着菠菜花淡淡的清香,晒着暖暖的大太阳,我一点点沉入了甜美的梦乡。

大家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