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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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文/黄立新情感

我的家乡坐落在十万绵绵青山间,一到夏天,那里的沿途公路两边,还有满山遍野,都盛开着稔子花。一坡坡一丛丛的稔子花,远远望去,像一群身着粉紫色花衣裳的山妹子,天真烂漫,成群结队的一路嬉闹着,欢欢喜喜去赶歌圩,那花影那花姿,构成了一道道清新的明媚风景。

尽管稔子花很好看,当年喜欢"拈花惹草"的小伙伴们,却很少摘稔子花,因为我们都等着去摘稔子呢。慢慢由青色变红润,熟透后变为紫黑色的稔子果,甜润如蜜,饱胀如大姑娘的奶尖尖,所以又有人戏称为"奶子果",名符其实,不过我们吮尝的是大自然慷慨馈赠的"奶汁".

到工厂附近的山岭上摘稔子,那是孩童时的我和小伙伴们夏天中最有仪式感的活动,也是成日埋在书堆里的孩子们放牧大自然的自由撒欢时光。家里大人都曾陪我们上过山摘稔子。奶奶去摘稔子时总不忘顺手折一大捆扫把枝下山;母亲上山心思全不在稔子上,眼中只顾找寻孩子们身影;孩子们最喜欢父亲和我们一块上山,置身绿水青山、蓝天白云之间,平时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父亲才显得特别可亲可近,最令人兴奋的是还可以听到父亲吹"魔哨".

当我们气喘吁吁手提一篮篮"胜利果实",满头大汗在进山拉木材的环山公路边树荫下休息,俯瞰群山峻岭环抱的整个县城风貌,置身于一幅浓淡相宜的山水画卷,忍不住指点辨认百货大楼在哪条街,书店又在哪条街时,好,父亲兴致勃勃地用格外清亮的嗓音发话了:

"喂我说孩子们,你们信不信,只要爸爸一吹口哨,就能将凉风‘叫’过来!"

孩子们一下子全安静下来,这可能吗?爸爸露出一种神秘的微笑,长吸一口气,真的开始吹起口哨了!悠扬的口哨声飘啊飘啊,就悠悠挂在了头顶的桉树枝头上。孩子们寻口哨声向上仰望,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那些本来似乎纹丝不动的桉树叶,在飘荡空中的悠扬口哨声"催眠"下,看到树叶真的开始轻轻晃动起来了!接着渐渐感受到一丝丝清爽的山风,从远处轻盈地拂面而来,清凉地吻上我们晒得火辣的手臂、脸、鼻冀、唇角,带着山谷的清香气息。

父亲的口哨声真是神奇得不可思议!孩子们陶醉在这口哨声"叫"来的神奇的清风中,快乐的感觉无法描述。

更多时候是奶奶带我们上山摘稔子。在山上奶奶不喜欢我们老是跟在她身后,她老是要我们"分散些".奶奶说的是有道理的,因为我们尾随她身后,只能拣她摘剩的"红屁股"了,半生的稔子果有涩味,不好吃。可难道奶奶不知我们胆小,不敢跑远吗。后来轮到我带弟妹们上山摘稔子,我也不乐意他们跟在我身后,让他们分散些。那一刻我在哑然失笑之余,想到了家中年迈的奶奶,真是有其奶奶必有其孙女。

奶奶是个五官长得很精致的勤劳善良的老妇人。记得一到摘稔子季节,奶奶总会忍不住提起她的小山村,说那山里的泉水凉滋滋的甜滋滋的,她上山打柴、摘稔子时都会用双手捧起这甘泉喝个饱;她还说用榨出的稔子果汁煮的稀饭,非常香甜可口。奶奶柔柔的话语,如涓涓山泉,流过岁月的万水千山,至今滋润着人在旅途的我。

稔子果汁煮的稀饭我没尝过,但我在中国荔枝之乡灵山县龙三钱食品有限公司尝过稔子酒。这家公司生产的稔子酒瓶设计包装非常精致非常上档次,不介绍还以为是进口的高级洋酒。据说这款以稔子干果为主要原料,配以枸杞、红枣、金樱子制成的果酒,含有丰富的维生素A、维生素B、钙、磷、铁及二十多种人体需要的氨基酸,具有活血补血,润肺,滋补肝肾,壮阳等多种作用和好处。我细细品尝着高脚杯中深红色的稔子酒,味醇而甘,思悠而长。向土生土长的公司老总夸赞其为"醉美乡愁酒"的同时,酒杯中不禁浮现奶奶那双明澈透亮的眼睛。这么下里巴人的稔子华丽转身为阳春白雪的高级营养饮品,奶奶在天之灵如有知,会不会也觉得太奇妙?

我前两年清明回乡下老家扫墓时,村里老人主动告诉我,奶奶和爷爷当年是村里最勤劳的一对夫妇,家中养有十几二十头牛,除了种稻谷,还种有黄豆、玉米、花生、红薯、竽头等五谷杂粮,每到收获季节都要请帮工来帮忙才行。此外我奶奶还自己种桑树养蚕,用织布机和蚕丝为孩子织布,爷爷还跟马帮到山外贩盐,所以才能供我父亲、我姑姑到县城、到省城读书。村里老人的话又唤起了我对奶奶的思念,我出世三天后,奶奶就离开她的小山村到县城来照顾我,我下面一个接一个出生的弟妹,令她很少再回乡下,我们家里里里外外都离不开她,家务活更是她一双手在忙碌操劳着。

我对奶奶这双巧手印象太深了,每年秋风起枫叶红芦花白的时候,那些在秋风中起舞的芦花,总会在我眼前幻化为奶奶的双手。奶奶的一双手,不仅能将芦苇杆编织成一顶顶小伞,一匹匹小马,一条条小鱼,给我们当玩具玩;还会发豆芽,酿脆皮黄瓜,腌酸菜,包棕子,做"五色饭",还有刮痧,甚至帮过邻居家接生……平时除了看护孙子孙女,煮饭做菜,她还到河边辛辛苦苦开垦了好几块菜地。家里一年四季的蔬菜都是奶奶的菜地供给的,补贴了家中一笔生活开支。

父亲退休后到离世前,二十年间一直坚持在菜地耕耘播种。因为去菜地的路很陡,我们都非常反对,他说为了锻炼身体,非去不可!我想他最主要是舍不得让奶奶留下的菜地丢荒,因为菜地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奶奶滴的汗水流的心血。父亲的菜地里喜欢种兰豆,那一朵朵白色的紫色的豆花,如同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常让我思绪在眼前和回忆之间纷飞,眼角湿润……

在夏天,我会情不自禁地思念我的奶奶和父亲。故乡的稔子花、稔子果,就如同我那些故去的和健在的故乡亲人们的品格,在岁月中在我生命里散发着质朴而恒久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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