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下班之后去陪妈妈，看见妈妈拿着一叠歌谱，在哼着《英雄赞歌》。我笑问："妈妈，这歌音调这么高，您也会唱吗？"妈妈笑了笑："也就随便哼哼而已。"
妈妈喜欢听歌，尤其是一些老歌。早上去公园运动，都喜欢随身携带一个小型多媒体。妈妈爱听《红灯记》，偶尔兴起也会随着音乐哼上两句："我家的表叔数不尽，没有大事不登门……"
我坐在妈妈身边，打开手机帮她选了几首老歌。第一首是红线女的传世经典《昭君出塞》："今独抱琵琶望 尽把哀音诉，叹息别故乡 尽把哀音诉，叹息别故乡 唉，悲歌一曲寄声入……"妈妈眯着眼睛随着节奏，边听边唱，陶醉其中。
"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你爱吃的（那）三鲜馅有人（她）给你包，你委屈的泪花，有人给你擦……"听这首情深意长的《母亲》时，妈妈幽默了一把："一转眼，妈妈老啰，现在是你们帮孙辈拿书包了。"
"那是我小时候 ,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 ,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等我长大后，山里孩子往外走，想儿时一封家书千里写叮嘱，盼儿归一袋闷烟满天数星斗……"听着崔京浩的《父亲》，妈妈眼有泪花，她不好意思地说："人老了，特别容易动感情。"我紧握妈妈的手，想着妈妈命运的坎坷，想着妈妈带着我们走过的艰难岁月，想着爸爸走后妈妈的孤单和落寞，不由眼睛发潮。
妈妈是一名退休教师，很喜欢音乐。记得小时候，家里唯一的奢侈品就是一台收音机。爸爸和妈妈喜欢听粤剧粤曲，有空就会拿着收音机在调试，一边听也一边跟着哼，乐在其中。改革开放后，家里有了录音机，记得那时我们每次回家，爸爸和妈妈最喜欢的就是我们带给他们的录音带。那时，妈妈连走路哼着的都是红线女的粤曲《荔枝颂》。前年，广东省粤剧团到湛江演出，弟弟特意买票给妈妈和舅舅、小姨他们一起观看，妈妈兴奋了好几天。
听《洪湖水浪打浪》的时候，妈妈忽然问我："手机上能找到《沙家浜·智斗》吗？"
我开始在手机上搜索。
当"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十几个人，七八条枪……"的旋律响起时，妈妈显得有点激动："这是你爸爸最喜欢唱的。"听着妈妈的解释，我心里一热。记得妈妈曾经和我们说过，爸爸是她的老师。在妈妈眼里，爸爸才貌双全。她经常跟我们说，要不是看你爸爸长得好，我才不嫁给他呢。妈妈说这话的时候，那眼底眉梢的喜悦掩饰不住她心底的一份得意。在她看来，选择爸爸该是她今生最满意的一次选择，更是让她得意一生的一次选择。
也许，我们做儿女的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父母亲半个多世纪前的爱情故事。但如今，在爸爸离开我们29个年头的一个夜色里，我八十多岁的老妈妈，在看不见爸爸的日子里，却在寻找爸爸年青时候喜欢的歌！
我紧紧拥着妈妈，泪盈满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