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秧时念

知远网

2023-12-11文/陈裕随笔

一场夏雨过后,大地上的水分呼啦啦涌上来,挨挨挤挤,抱成一团。土地被这些拥挤的水团浸润着,软绵绵的,透着舒坦的表情,满面春风。稻田里成片的水连在一起,在天空下,白亮亮地敞开了心扉。过不许久,一番龙飞凤舞的作画让稻田不再空荡,奏响农事常见的曲调,土地上的耕耘年年如此,年年又有不同。

与稻田的约会,是这个季节里的循规蹈矩,也是村子忙碌的开始。绕着村子四周是广袤的稻田。稻田,使得在大地上突起的村子宛若一座孤岛,更像是稻田海洋里隐秘的一座世外桃源,我的祖辈们就在这片黑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稻田是村子的依赖,村子是稻田的归属。

从记事起,我对稻田就有着宽泛的幻想,这种幻想从插秧开始。稻田翻耕,灌水泡地,拖拉机上线拉平,剩下的农活庄稼人精耕细作,一寸寸土地,一把把秧苗,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在稻田里布满手指的吻痕。

稻田的劳作是何等艰辛,弯腰弓背,每一棵稻苗都要经过手的抚摸,再插到泥土里去。细细密密的布局,多像是一笔一笔描摹出稻田的色彩,青绿泛着青绿,成片成片在大地上相涌。后梁时期的契此和尚有诗写道:"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门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农谚有云:"清水下种,混水插秧。"种子在清水里萌发最好,秧苗在混水里得到养分的滋补最足。"漠漠兮水田,袅袅兮生烟,布谷啼兮人比肩,纵横兮陌阡"在诗人的眼中,插秧又是别样一种风趣。

"稻畦插遍青如染"每一寸土地都经过庄稼人手的过滤。农作物的生长从庄稼人的手中扶摇起来,享受着日月精华,裹挟着农人的心血。大地上庄稼的格局,其实都是农人们心性的见证。插秧时,一棵棵秧苗,带着体温,在泥水里把人与地连接起来,大地上满是庄稼人的指纹。插秧苦插秧累,这是不争的事实,而庄稼人在土地上的劳作莫不是在翻看一本天地经卷,读着岁月,读着风尘,读着自己的光阴。晓得天地变化,日月晨昏,晓得农谚和节气的归省,在岁岁年年的水田耕作里,收获着对天地的感慨,收获着自给自足的温饱,收获着民族风情里最质朴的那份峥嵘。

插秧是一年四季中稻田里最先劳作的农活,从此,村子就这样开启繁忙的步履,春种秋收。新时代的发展,插秧由机械化代替人工,世世代代的劳作模式在日益辉煌的科技更新中,渐行渐远,庄稼人不再用弯腰的形式向大地鞠躬致敬。

与季节再一次相逢,我的年轮又增加了几分;与插秧时节再一次相遇,曾经土地上的劳作还能在生活里浮出影子。每每这时,我便心生一份感慨,感恩岁月没有让我忘记在稻田里的耕耘。

大家都在看